魏续心里不大舒服。自投靠吕布这个表兄以来,受到重用,很快便由什长升到队率,手下管着五十多个兵,他也不是不知足的人。只是这两日临时被抽调巡城,比平日辛苦不说,今日还是和平日里不大对付的愣头青一道,着实让他难受。
今晚的月亮不如正月十五那般银盘模样,可月明星稀,将寂静的夏阳城映的格外明亮。瞥了一眼身侧骑马,一脸严肃的高队率,暗自腹诽:“这正经的模样演给谁看呢!”
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魏续心中一紧,急忙将长刀提起。手下都由什长领着各处巡城,当下也就六人,可别真是乱民。很快,只见一单骑过来,街道两边并无他人,他心里石头落地,大喝一声:“前方何人?宵禁之后,怎敢城内疾驰,速速下马!”
那马放缓了速度,传来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声:“果然是魏叔父!”
“你是哪家的娃娃,还不下马!”一边的高队率见是个女娃娃,还勒着缰绳,明知她与魏续认识,还是呵斥道。
来人正是从吕府偷跑出来的吕菁。她从后门边上的马厩里牵出平日的小马,正急往郡守府报信。
“菁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对一旁的人解释道:“这是我侄女儿,吕军侯家的千金。”
“叔父,家中出事了。有十几个贼人持刀从后门偷偷进了府。爹爹被太守大人叫去商议军情,我偷跑出来就是要去寻爹爹报信。”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恰好遇上魏续巡城。没有遇上乱民,哪怕是遇上旁人,也免不得要费些口舌。
“嘶……”魏续吸了口冷气。吕府竟然出事了!他立刻调转马头,道:“走,我们快去找军侯,让他带着手下赶紧去救援!”
走出两步,回头却不见二人跟上,急道:“菁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高顺,你又是何意?”
高顺,竟然是他。历史上吕布身边的人她记得不多,文有陈宫,武有魏续、张辽,还有就是眼前这个高顺,以陷阵营和忠义留名后世。
只见高顺松开紧皱的眉头,然后道:“你带着两人同吕家小姐一起到丁大人那里报信,他们两个随我去吕府外盯着。”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个兵卒。
“也好,菁儿,那我们快走!迟了嫂子和小侄女怕是有危险!”魏续对吕菁道。却见吕菁转头,看着他道:“父亲总说叔父是至亲之人,可以以性命相托。请叔父速去请父亲来!至于我,要回去。”
魏续听着前句,眼眶就红了,听到后半句,急道:“你这孩子,不知府上已经很危险了吗?随我去寻表兄才是正理。”
“我看你这孩子出逃寻父,还道你勇敢,聪慧,怎么这会儿犯糊涂?”一旁的高顺也有些不喜的道。
吕菁深吸一口气,未免被纠缠,还是解释了一句:“明知母亲深处险境,为了报信不得不离开。现在既然有叔父可以托付,在父亲来之前,我就应当要回去尽力守护母亲和妹妹。”说完,不理会二人的反应,调头疾驰而去。
“这孩子!”魏续刚想追赶,就听高顺道:“你速去报信,我会看护着她。”说着,便纵马追了上去。魏续也只得策马往郡守府赶去。
待到吕府,依旧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喊打喊杀之声。高顺派了两个兵卒守在大门前方的隐蔽之处,自己则紧随吕菁到了后门,门已经被关上了。吕菁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的时候,特意虚掩着。
“你到那里躲起来,我先看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没有一点光亮,很适合藏身。然后身手敏捷的攀爬上院墙,很快又轻滑下来。这才看见吕菁站在原地没动,心中有些气恼。将她拉到稍远的地方,才骂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说什么都不听!如此任性妄为,你娘是如何教你的。”
吕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问道:“高叔叔,后门处有几人守着?”被人骂没家教,她就当自己聋了。事实上,换成她遇到这样一个不听招呼的孩子,也要发飙。
高顺听她叫一声“叔叔”,心不由得一软。想到她救母心切,虽然行动莽撞,也是至纯至孝,便蹲下身子,轻声说道:“你叫菁儿是吧。后门那里有一个贼人守着。不过,府上很危险,你先躲到一边,刀剑无眼,若是被歹人伤到,模样就不乖了。”
吕菁大汗!这大汉是费了多少脑子,才想出这等哄小孩子的话语。不过善意她是接收到了,继续说道:“府里听起来没有多少动静,若是叔叔潜入进去杀那贼人,能否不发出声音惊动他人?”她是不知这个时代的名将武力值如何,若是武侠小说中的那种会轻功的高手,她就可以放心了。
高顺皱眉,杀人于无形无声,他又不是刺客,怎么办的到?吕菁见状,心中就明白自己瞎想了,继续道:“若是一人,不如我在门口,诱骗他出来,你在门边设伏,一击必杀,如何?”
“这如何可以?”以小女孩儿为诱饵,万一让她受伤怎么办?他要脸,做不出来。
“他知道我是吕布的女儿,又是一个小孩儿,不会有多大防心。关键是,不能惊动府里的其他贼人。叔叔,救人如救火,莫在迟疑!”说罢,便往后门跑去。高顺蹲着身子,都没来得及拉住她,已到门口,轻扣了两下门,听里面传出轻声质问“什么人”。高顺只得一手举刀,咬牙贴墙躲在门边。他是真想打这孩子屁股。
吕菁叩门之后退了几步,笑呵呵的道:“原来今日值夜的是张大哥呀!我今天又背着爹爹和娘亲偷跑出去玩了。”说完还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才继续娇嗔道:“张大哥,你快开门让我进去,不然娘亲又要罚我抄书了。”
里面的人透过门缝望出去,果然是一个小女孩站在屋外,心道原来是这吕布的女儿竟不知何时偷跑出去,难怪刚才有兄弟说没找着。待我将她哄骗擒住,交与首领,又是一件功劳。便将手里的刀放到一边,把门打开,笑着走出去,准备一把将她抱进院里。
“你不是张大哥!”吕菁见他开门,不是自己熟知的“张大哥”,“吓得”急的退了几步。那贼人也不解释,快走两步,却不想,高顺从旁跃出,一手捂着他的嘴,另一手持刀割破他的喉咙。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彻底不动了。将尸首拖到阴暗处,高顺才缓过气来,回想刚才的一切,虽然很顺利,可是心里仍然不舒服,叹了口气,暗道:“这叫什么事啊!”
二人走入府内,吕菁没有遇上其他贼人,在仓库里找了把匕首藏在袖中,顺利给高顺找了件普通的衣服,又将他的头发弄乱了几分,就听前院传了呼痛声。
是严斌!高顺带着她,隐蔽的潜入灯光大亮的前院,躲在一个角落。
“夫人,莫要耽误时间了,我们对吕军侯没有恶意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大汉将亡,仙师知军侯勇武,才命我等劝降,给他一个大好前程。”正是文质彬彬的王弛,说罢,重重的踢了一脚蜷缩在地上的严斌。
“你们住手啊!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你们打我便是。”严康被人押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急的满面通红,却毫无办法,只能大叫。
“出去报信给吕布,不是不可以啊!”王文云笑道:“只是,得拿着夫人的亲笔信才行啊。上面不用写很多,只说女儿病重,叫他赶紧回来就行。你看吧,很简单的。”原来刚才严斌想偷偷溜出去报信,被发现后,狠狠的揍了一番。
严氏抱着二女儿,看着小弟,急的落泪,却不肯松口。若是夫君毫无准备的被骗回来,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大姐,你就给姐夫写吧!他们是要姐夫投靠,不是要杀姐夫。可小弟这样下去,真要被打死了!爹,你也劝劝大姐啊!不然,我们全家都得死在这里。”说话的,是吕菁的大舅舅,他也被人押着跪在地上。严老爷子却不看他,只是落泪,并不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利用完了就翻脸,还是,演戏?别人不知道,吕菁可是清楚他的内应身份。
“吕夫人,我说我们没有恶意,你还不信。当初在那齐老虎带着山贼袭击你们,我们百来号人就在山上,愣是没动,否则,焉有你们活路?当初我这周仓兄弟带着人将吕布引开,却没带他走远,让他能够及时回头救援。就算另一个兄弟被吕军侯给杀了,你看周仓兄弟可曾伤过你府上一人?这就是诚意!”
王弛指了指满面怒色的周仓,不顾震惊的严氏,继续道:“若是夫人再不应允,我这兄弟要报仇,我可不管了。你怀里的小女婴……”说着便从严氏手里抢过孩子,递给周仓。孩子离了母亲的怀抱,啼哭起来。严氏急声呼喊:“不要……不要……”
“叔叔,你继续藏身,伺机而动。”吕菁见妹妹身处险境,心中大急,这么小的孩子,若是被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于是交待了一声,绕开几步,就走进前厅。
“娘亲,”说着,还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才继续道:“我刚才居然睡着了。”说完,好像才看到屋里的“异常”。
屋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就听严氏一声尖厉的呼喊:“菁儿,快跑!”
“哦!”吕菁听话的跑了几步,却让严氏差点吐血。只见她跑到周仓那里,对周仓道:“妹妹怎么哭了,你都不会抱小孩子吗?”说罢,便伸出双手,看着周仓,意思很明显,你这个大叔不会抱孩子,给我抱!
王弛和周仓愣了一下,王弛先笑出声来:“周仓,你就把孩子给她吧。”又对严氏道:“夫人,纸笔已经准备好了!请吧!”
严氏看着两个女儿,用袖子擦掉眼泪,无奈地抓起了笔,却始终落不下去。背叛吕布,这对她而言,实在是诛心!
“娘亲,你是要给爹爹写信么?你也帮我给爹爹写一句话吧。”说着,抱着妹妹走到她身边,贴着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已经给爹爹报信,先听他们的。”严氏眼睛一亮,看了一眼女儿,见她微点了一下头,便振奋起精神,对王弛说道:“这位大人,我的两个女儿、兄弟和父亲都在这里,我听你的安排,待夫君回来,我也会劝他向你投诚。请你先放了小弟。”
由于吕菁的突然出现,以及各种不按套路出牌,没有准备的王弛等人没有明确下令严格控制她的自由,也可能是出于对小女孩儿的轻视,才让吕菁钻了空子。
不过,见到严氏愿意按照他们的吩咐办事,王弛很满意。放了严斌,让他同严父坐在一起。
自回到教中,张白骑收他做了正式弟子,并让他尽力收服吕布,搅动边境,响应中原地区的各路起义军。若是能劝降吕布,不仅是大功一件,更是得了一员虎将。若是不能,设伏当场宰了他,再杀了郡守,占了上郡城。到时放鲜卑南下,便可为助力,灭了汉朝。王弛对于将来的形式,很是乐观,心情大好。
与王弛的高兴不同,要论心情最复杂的,应该是隐藏在黑暗里的高顺。军中崇拜强者,吕布威望极高,在下层军官中更是为人追崇。这也是他自愿前来吕府尽力帮忙的原因。可是,吕军侯的女儿……这算是乃父之风么?吕军侯好像不是这个风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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