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苏晚一跳。
她抬起头，当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是谁时，下意识的立即缩了缩肩膀。
“怎么会是你？”
何沅将她这细微的表情收入眼里。
“怎么，还是很害怕我？”
苏晚觉得何沅用词不当。
他们之间，不该是用害怕这个词，应该是抗拒。
从心里最深处生出来的抗拒。
“何沅，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害怕这样的词语就能总结的过往。”
何沅笑：“是吗？我就知道这么些年来，你都没有忘记过从前的那些事情。”
这是重逢了那么多次，何沅第一次主动的说当初的那些事情。
苏晚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许久，她淡淡的收回视线，而且还笑了起来。
“何沅啊，＆ 我原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提到过去的那些事情了呢。”
“或许是不该说的，可是你那么介意，我不说，反而让你更介怀。”
苏晚笑意如常：“是吗？既然知道我介怀，为什么还要来苏氏？”
何沅看着她：“我想看看你，即使只是远远地一眼，或者是不经意的偶遇。”
“这话好像说得你很深情一般。”
何沅笑了笑，＆ 温淡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害。
“苏晚，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很多年是那样，如今也还是那样。”
苏晚视线落在他身上，慢慢地，她终于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眸底是冷光闪现。
“你的这份感情我还真是承受不起，我跟奶奶，从来都不是我们。”
“这话说的如此决绝，也不怕我伤心吗？”
“你伤心？何沅，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曾经对我做的那些混账事，我原本也是以为，我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可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来了我苏氏当律师顾问，难道就不怕我哪天一个怒火，直接把你送进去了吗？”
她还是浅浅的语气，仿佛什么话都只是随口一说。
但何沅知道不是的。
这样的事情，苏晚能够做得出来。
“当年，我鬼迷心窍，伤害了你，当时我也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那一刀，我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后来，你放下一切，我也活了下来，你说过去一笔勾销，可是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你是真的恨极了我。”
苏晚听着何沅说这些话，他每往下说一个字，她都忍不住的低笑。
何沅话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苏晚再次笑了起来。
“何沅，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仿佛在你那里，我什么都是透明了的一般。”
何沅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苏晚就再一次开口。
“有的时候还真是觉得好笑啊。”
“好笑？”
“不是吗？”苏晚看着他。
“当年，你是给了我又一次伤害的人，也是你让我明白，人性深不可测，大多数人心里都有劣根性。怎么说，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见到的人，你怎么就明白，有些东西，是无法粉饰太平的。”
她一字一句，说的极为平静，可是平静之下，却透着骇人的冷然。
何沅大概的知道，她这态度代表着什么。
“所以说，是准备辞退我了？”
都是明白人，苏晚也没有必要掩饰什么。
“对，我的确是那样想的，而且也不是这一两日才起的打算，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在筹划这件事情，只是考虑到你之前手上还有一些事情不好处理，所以才又考虑了这么久。”
她如实的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何沅也没有觉得太惊讶啊什么的。
“我就知道，你还是跟以前的时候一样，你对我的容忍度一直都很低。”
“人与人之间，走到一定地步，都是双方有责任，我跟你，何沅，你该知道，不可能和平相处，更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何沅不说话。
“你还爱着宋乐言吗？”
从何沅的口中听到宋乐言，苏晚的表情顿了顿：“这样的话不是你能问的。”
“你是不敢在这里说吧，毕竟，这里是你的家，你从心里还是害怕有人洞悉你的过往。”
苏晚微微仰着头，视线落在何沅的脸上。
说句实在话，在很多时候她是真的无法摸透何沅到底在想些什么。
“何沅，我害怕也好，怎么的也好，那都是跟你没有关系，至于那个人，我爱不爱都跟你没有关系。”
“你这话，会让我觉得你是已经放下他，接受厉泽尧了。”
苏晚反问：“就算，就算我接受了厉泽尧又如何呢，他是我丈夫，我们现在是夫妻，一切的一切，不都是理所当然吗？”
何沅一瞬不瞬盯着苏晚，似乎要从她的眼神当中判断出来些什么。
好一会，他终于开口。
“不会，厉泽尧跟宋乐言是截然不同的人，你不会因为他像宋乐言就对他真的有感情。”
苏晚再次无声低笑，何沅这以为很了解她的毛病是真的改不掉了。
“何沅，厉泽尧是我选择的人，当初的时候决定得有些突然，带着一些胡闹在里面，可是我不是彻头彻尾胡闹的人，我后来也知道反思，也在想着怎么才能进行一定的补救。最后想到的补救方法就是，维系这段婚姻，放下过去，给到我们彼此最大的尊重。”
“说来说去，你还是对他有了感情吗？”
“是不是，好像都没有必要跟你说。”
这句话，算是表达了她不想再接着聊下去的打算。
“你怎么来的这里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但何沅，我会跟我爷爷商量，让你离开苏氏，从后，我们应该都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
留下这句话，苏晚就不准备跟何沅说话了。
她坐会到椅子上拿出手机。
这厉泽尧怎么还不来？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里突然进了短信。
——路上有些堵。
苏晚看着那则属于厉泽尧发来的短信。
骤然的就笑了起来。
她手指落在屏幕上，想了想，回复了一个知道了。
心里却是讶异，这厉教授什么时候学会发短信了。
他们之前可是没什么短信来往的。
在这期间，何沅一直在看着苏晚，他看到了她打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笑意，也看到了她的满意跟欢喜。
那一刻，何沅突然对苏晚的态度有些不理解了。
他知道她从前对宋乐言有多爱，也知道宋乐言的死对她有多大的打击。
可就在刚才，她的脸上出现了那副神情。
那是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看到过的神色。
他在注视了许久后，终于是收回了目光。
在迈步离开之前，他看着苏晚，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见到我，我就再说一句话。厉泽尧又在派人查我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这一次他显然是想要查出点什么来。我的能力不够，如果不能让他停下来，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查到关于过去，关于我，关于你，关于宋乐言。”
何沅进去以后，苏晚都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
其他的都不放在心里，但何沅最后的那句话，她是不可能不放在心上的。
厉泽尧又开始查何沅了？
什么导火索，为什么她一直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查何沅，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怎么的？
苏晚心思很乱，以至于后面的时间都一直是坐在那里发呆，本来想开一把游戏的，也没了心情。
厉泽尧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晚低着头坐在门口，脸颊被头发挡住，神色如何看不清楚。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终于还是迈开步伐，朝着苏晚那边走去。
“怎么坐在这里？”
苏晚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厉泽尧。
还是那张挑不出任何错的俊脸，只是身上那冷峻的气息独特。
苏晚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之前的时候，她怎么会觉得厉泽尧跟宋乐言像呢。
这明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想什么呢，一句话也不说？”
苏晚回神，连忙起身。
“没有想什么，就是在这里坐久了，有些头晕，还有些犯困。”
男人眉头皱了皱：“怎么会在这里坐着？”
“还不是爷爷。”她有些埋怨的道。
“他老人家让我在这里等着你，说是做人妻子就要有妻子的样子。”
“是吗？”
苏晚撇撇嘴：“他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必要在哪里，但既然他说了，我必须都尊崇啊，他可是我爷爷。”
厉泽尧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色因为她这话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委屈？”
“当然委屈了，这里是我家，我还不能进去了，能不委屈吗？”
厉泽尧突然伸出手，将她拉入怀里。
“是吗？等着我很委屈？”
苏晚敏感的察觉到厉泽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似乎带了一丝不悦。
至于为了什么不悦，她想了想，好像有点明白。
男人落在她腰间的力道不重也不轻，可苏晚觉得，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要挟。
她如果不说出点什么好听的话来，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苏晚呢，别的都不厉害，但说点什么好听的话啊，她可在行了。
“不是等着你委屈，只是觉得，你也太厉害了，我爷爷本来对我挺好的但是结婚后，他对我的态度大大变化，反而更喜欢你了。”
厉泽尧低下头，幽深双眸落在她身上：“这话，我可以理解为是在发泄你更深层次的不满吗？”
苏晚哇了一声，伤心的样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等着你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啊，我怎么会不满呢，你想多了，想多了。”
厉泽尧看着身下的人，明明就有着不悦，却还要装做这样一副样子，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嗯，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进去吧。”
苏晚如获重生。
敷衍厉泽尧好累啊。
她觉得她等会估计要多吃下几碗饭。
……
她们两人进去的时候，所有人基本上都在，除却苏语跟何沅。
厉泽尧先跟苏老打招呼。
“嗯，来了就坐吧。”
厉泽尧坐下。
苏晚在苏相思身边坐下。
压低声音问：“何沅是来找小姑姑的？”
苏相思点点头：“嗯，好像是官司到达一定阶段了，来找苏语小姑姑具体的再谈一下。”
苏晚明白。
想到何沅在门口时候说的那些话，苏晚再次问：“你觉得我如果跟爷爷说，辞退何沅，需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
苏相思微微诧异：“这么说来，姐姐是下定决心了吗？”
“早就下定决心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特别是爷爷那里，没有个像样的借口，爷爷肯定会觉得是我胡闹。”
苏相思想了想，苏晚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
何沅的业务能力很强，如果给不到合适的理由，苏老肯定会怀疑，甚至还会觉得苏晚处理公司相关事务存在不足的能力，那样一来，将会有很多的麻烦。
可是，当年的事情，她们瞒着这么久，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现在说出来，之前的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
“我们再考虑考虑，想想能不能找到一个好的理由。”
苏晚撑着脑袋：“现在也只能是这样，不过，辞退何沅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他再在面前转悠，我觉得我的心会越来越不安。”
苏相思明白。苏晚苏相思聊了没有一会，晚餐就好了。
于是所有人转战餐厅，这时，何沅跟苏语也从楼上下来。
在看到何沅的时候，厉泽尧一眼就认出了他。
而何沅，站在客厅，对着所有人点了点头，在视线扫过厉泽尧的时候顿了顿，但也只是一秒，就收回。
“何律师，留下来吃饭吧。”苏语主动开口挽留，都碰到了，自然是要挽留的。
苏老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何沅你第一次来，就留下来吃饭吧。”
苏晚：“……”
苏相思：“……”
姐妹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
厉泽尧更是，他性子向来都是冷淡。
更是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
何沅看着所有人，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