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再也没人知道了?”傅容月愣了愣神,好半晌,才低声问道。
程姨娘点了点头,也陷入了沉默中。
屋子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程姨娘又缓缓说:“你娘跟侯爷和离时满腹凄凉,各种苦楚自不必说。但我想,那时候你娘是爱着侯爷的。只是后来……你若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去找当初的那个土匪头子,他或许知道一些。不过,月儿,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你娘和侯爷都闭口不言,当年知情的人也都纷纷没了踪影,白氏虽然利用了他的身份,却对他也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个名字都不知道,不知从何帮你。”
傅容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五芒山上的山寨已毁,漫漫人海,她去哪里找得到一个无名无姓的人?
要找这个人,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傅容月垂下眼眸,一抹犹豫在眼底一闪而过:义父他是否知道当年的事情呢?
她看了一眼程姨娘,心中又是一阵犹豫。娘当年跟梅向荣结拜为兄妹,京中知情的人并不多,程姨娘跟娘是好姐妹,不知程姨娘是否知道梅向荣跟娘的关系?按理来说,程姨娘该是知道的,可如果她知道,为何这些年来跟梅向荣从无往来?在叙述侯爷和娘的旧事时,又为何没有只言片语提及?
傅容月拿不定注意,又听见了傅容敏娇俏的笑声越来越近,当即闭口不言。
傅容敏进来请安后,径直就扑到了傅容月的身边,笑道:“二姐姐来得比我还要早!娘,今天咱们去哪里?”
傅容月往她身后看去,平日里傅清都会跟着一道过来请安,今日却没来。
她不方便多问,好在程姨娘自己也好奇先问了傅容敏:“你大哥呢,怎么没过来?”
“大哥送我过来的,说爹要他去广顺跑一趟,让我代他给娘请安。”傅容敏天真无邪的撇了撇嘴:“爹也真是的,广顺那么远,干嘛要大哥去啊,这一走,肯定得二姐姐及笄那天才赶得回来了。”
“是啊。”程姨娘不免忧心:“带了侍卫没有?”
“带了。”傅容敏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忙转移了话题:“娘,咱们家祭扫祖坟一贯都是七月半,对吧?”
“怎么会想起问这个?往年都是七月半,由你爹带着族里的长辈们前去,不过今年你爹也说了,让你三姐姐去。”程姨娘温和的笑着说。
傅容敏的小脸就皱成了一团,显然非常疑惑:“那就奇怪了,我刚刚来的路上听见丫头说,爹说让三姐姐明天就去。爹说,今天已经是初四了,要三姐姐在二姐姐及笄礼前去祭扫,以免红白冲撞不吉利,可是,先去扫墓不是更冲撞了二姐姐的及笄礼吗?”
这事程姨娘和傅容月都不知道,不过,傅容月原先还好奇傅行健怎么忍得了那么久,让傅容慧七月半再去,他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既然知道了傅容慧不是自己的骨血,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人在眼前继续晃荡,还挂着他傅家三小姐的名头的。
只是,傅行健是打算怎么对付傅容慧?
傅容月记在了心上,从程姨娘的房里出来后,她便找来了梅珊,吩咐她明日一早暗地里跟着傅容慧,她要第一时间知道傅行健的计划。
她想起傅清,心里终究不是滋味,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她实在是不想再生枝节,也让程姨娘伤心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着明日的来临。
她已有一些时日没去容辉记,眼下容辉记渐渐坐大,生意上的事情一点也不能马虎,日头过了后,傅容月便带着梅琳去容辉记。林大山前去容悦镇补充货源,现在还在路上,店里只有丁二和朱漫山看着,眼见存货越发的少了,两人不免心急,见傅容月来了,都喜上眉梢,追着傅容月问:“老板,目前店里就只有两百来件存货,而且没有尖货。咱们在京都大道上的第二家商铺马上就要开业了,若没有镇得住场面的珍品,怕是大家要看笑话的。”
“林大山那边来信说什么时候到?”傅容月问。
丁二道:“说还有几天时间。”
“那就等他到了再开业吧。”傅容月微微一笑:“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等过了大后天的及笄礼,我再来仔细筹备,就让这些贵客们再多等些日子也好。对了,丁二,我让你去寻合适的人做金陵、上京分铺的掌柜,你可找到了?”
“老板……”丁二一阵扭捏,片刻才说:“我……我想去金陵。”
傅容月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曾经说过,他和林大山、朱漫山三人只要想做掌柜,就可以到分铺去,当即释然一笑:“你想去金陵那就去吧,到了金陵之后,分铺所需的一切支出都从这里支取,一定让你顺顺当当的做起买卖来。不过上京那边,你要费些心思,上京不比金陵离得近,那边的人要更可靠才行。”
“一定不负老板所托!”丁二眸中漫过一丝感激,大声的说。
傅容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几步,忽而又回头,笑道:“你都是要当掌柜的人了,总是丁二丁二的叫未免有些不妥,人家乍然一听还以为你是伙计,气势上就差了老大一截。不如这样吧,丁二就做个小名,大名嘛,你在家中排行第二,按照伯、仲、叔、季的称谓,我给你变个字面儿,以后就叫丁仲吧。”
“是,多谢老板!”丁二大喜,当即就答应了。
傅容月也算是了却一件心头大事,进了主房,让朱漫山将最近的账本拿来给她过目。
近来白瓷的热度略有所下降,容辉记将次品白瓷都降了价格,倒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银子还是哗哗哗的流入傅容月的口袋。
她盘算了一番,如今这点银子要想在朝廷上走动还远远不够,要赚更多的钱才行。容辉记的老本是暂时不动的,节流必然是不行,只能从开源上来想办法。等绿芜、绿芮那边的楼子都开起来,再拓展一些别的业务。
只是……
生意越来越大,身边的副手都是女子,让她们做一些事情可以,在关键时候,梅琳、梅珊和绿萝四人都缺乏一点魄力。
而她当务之急,是要寻到一个有魄力、又能让她完全信任的人来主持整个商行!
她思来想去,有能力的,她并不能完全信任;信任的人又没有那个魄力,只能叹了口气,将这个想法搁置下来。
仿佛感觉到傅容月的为难,上天竟给她送了一个绝佳的人来!
傅容月从商铺出来后,天色已近黄昏。她心中纷杂,并没有坐马车回府,带了梅琳闲庭信步的走在京都的街道上,她目光专注,一门心思陷入了马上要有的争斗中,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形,直到一个人撞到了她跟前来,被梅琳手疾眼快的拦住:“什么人?竟敢冲撞我家小姐!”
她的心神被打断,抬起眼来,一个高大的青年映入眼帘。
青年一张脸黑了不少,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背上背着一个粗布包袱,正定定的看着她,大眼睛中弥漫出一丝水汽来。干燥的嘴唇张张合合,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那种纯粹的激动和快乐却是一眼就分明的。
傅容月心口剧震,忙拉开梅琳,一时间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大牛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别一月的展大牛!
自打傅容月离开了凤溪村后,展大牛就整日里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没精神。展叔展婶都知道他的心思,又亲眼目睹傅容月孤苦伶仃一人去往京都,害怕她一个人在外地被人欺负了去,便都怂恿儿子来京城寻她,在凤溪村村民的眼里,傅容月永远都是那里的一份子,生怕她受了委屈没个亲人在旁。
展大牛没有马车,从凤溪村到京城全靠两条腿走路,足足走了十几天才到。
可到了京城,这里的繁华哪里是他一个小村子里的平头百姓见识过的?他压根儿不知道傅容月在哪里,又不敢到高门宅邸打听,只在偏僻市井间询问。偏僻市井里的百姓大多没有见过傅容月,忠肃侯府的二小姐在他们看来也高高在上,完全没人把展大牛嘴里的傅容月跟忠肃侯府的二小姐联系起来,他独自在京都打转了十天,一点音讯也无。
更糟糕的是,京都多地痞,见他口音不是本地人,又形只影单,便欺他本分,抢了他身上仅有的财物。没了财物,他也比客栈撵了出来流落街头。
刚刚直到昨天,他才从一个路人嘴巴里听到傅容月的名字,可路人嘴里的大老板会是傅容月吗?
展大牛拿不准,只得守在容辉记门口,一直等到今天才看见了傅容月。
远远的,他只觉得傅容月穿着华贵,还有些不敢相认,直到傅容月走进了,他看清楚了傅容月脸上的胎记,才确信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真的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
“小月!”展大牛一听傅容月叫破他的名字,顿时就雀跃了起来,他上前一把握住傅容月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我终于找到你了,小月,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