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傅行健突然发了那么大的火气,原因无他,说起来还怪在寿帝身上。
寿帝勒令魏明春在府邸里思过后,便一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魏明春乃是嫡子,其一言一行都是朝臣们关心的,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不但让朝臣们出其不意,连皇后也是蒙了。柳家倒还算安宁,柳国公一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连情都懒得为魏明春求,倒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就在大家都以为柳国公已经放弃了魏明春时,他竟接连两道奏章上书,指出诸位皇子均已成年,且在议婚,可以为陛下分忧,请求寿帝给予皇子们应有的分封。
寿帝收了两道奏章后一直按下不提,到了下午才突然让中书拟旨,将分封的旨意传达了下去。
三皇子魏明远封为齐王,遥领冀州、永州;
六皇子魏明钰封为赵王,遥领凉州、本州;
九皇子魏明玺封为陵王,加亲王衔,遥领扬州、湖州、荆州、襄州;
十一皇子魏明铮封为陈王,遥领颍州、泸州;
十六皇子魏明甫为韩王,遥领漳州。
这几道圣旨还未发出,便有各路人马收到了消息,朝野内外顿时震惊非常。
这是寿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册封皇子,连十六皇子在内五位皇子受封,连年仅十岁的十六皇子也有了自己的封地。魏明玺早年便册封为陵王,本已是郡王,寿帝提升了他的阶品,让魏明玺受封成为唯一一个亲王,寿帝偏宠的心思已然是格外明显。然而,这依然不能让朝臣们忽略其他几位皇子册封的意义。
既然陵王不能称为储君,那么其他几个皇子受封为王,就意味着寿帝已打算从这几位皇子中挑选合适的人入主东宫了!
当然,敏感的朝臣们还发现,所有成年皇子都有了封号和封地,唯独魏明春一人没有任何分封。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上书的人是柳国公,意义就微妙了起来。
傅行健是魏明钰一派,如果只是这样理应欣喜若狂才对,绝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
寿帝仿佛是为了平衡朝廷里的人脉,分封的旨意下了后,又接连发布了几道圣旨,提拔了原本身陷在魏明春风波里的一系列官员,柳国公家的几个儿子都在朝廷上得到了重用不说,连诸人一心窥视的王源的位置也被大皇子一派的人顶了。
换言之,魏明钰等人谋划的一切,似乎只扳倒了一个大皇子,于自己却是半点无益。
而看起来被扳倒的大皇子身后的柳家依然根深蒂固,柳家不倒,大皇子说不定会有翻身的一天!
这绝对是傅行健等人不愿意看到的,故而圣旨下后,未免有人沉不住气。
傅容月听了这些只是嘿嘿冷笑,寿帝温吞多年,朝野内外皆以为这个陛下是个好说话的人,也不想想大魏这些年的太平仰仗的是什么,难道只是朝臣们得力而已?远了说,再想想寿帝,他也是从夺嫡中走出来的,又能良善到哪里去?
魏明钰等人玩弄多少手段,对寿帝来说,只要不伤国本,他都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若要动了他的朝局,那是休想!
绿萝见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禁有些急躁:“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傅容月抿唇一笑:“左右不过是封了几个王爷,陵王殿下也从郡王封了亲王,也是好事一件。”
“可是这样一来,其他皇子那里就不好动了。”绿萝显得忧心忡忡。
傅容月只做不知道:“都已经明旨昭告天下,还说什么皇子,以后要改口做王爷了。”
绿萝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傅容月也不是不急,不过,自打重生以来,她情绪越发内敛,加上前世的事情太过激烈,这种程度的变故已然激不起她一点的变动而已。她拿起从魏明玺那里顺来的书继续看了起来,不管局势如何演变,学得一技之长才是唯一能保命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傅容月依旧忙碌着商铺的事情,偶尔跟傅行健照面,他也是行色匆匆,自然没有对傅容月多加注意,反而是程氏每天都要叫傅容月去说话。
这一日早起,傅容月照例到程氏的院子里去文案,刚刚起身,程氏就拉着她的手屏退了左右,说道:“容月还记得白氏吗?”
“白氏?”傅容月一愣,随即冷笑:“如何能够忘记?她害死我娘,又把我诓到京都来,还变着法子想害我,我要是连她也忘了,岂不是记性太差?”
这样尖锐的话语不免让程氏呆了呆,她叹了口气,才说:“我也同你一样,原本是讨厌她。不过昨天我在京都大道上看见了她,那模样却可怜得很。”
“哦?”傅容月挑起眉梢。
程氏道:“自从被侯爷休离后,白氏就回了白家。她的兄长对她原先还算不错,不过你也知道,他们原本是指望着容芩嫁个皇子做王妃,从此飞黄腾达的。可陛下给几个王爷选妃,容芩却没有选上,白家人对她的态度自然是大不如以前。原本呢,白家人想着傅容芩没当上王妃也没关系,嫁个贵公子也一样,就算傅容芩不行,也还有傅容慧。哪里想到傅容慧竟然失踪了……白氏以前就疼那孩子,傅容慧没了,她的心肝就像被人掏走了一样,整日里在白家哭泣,惹得兄长不悦,昨天就被撵了出来。”
白氏被白家人撵了出来?
傅容月眉眼一沉,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白家人有那么傻吗?傅容慧没了,傅容芩还没议亲,犯得着在这个时候得罪傅容芩吗?
她眼珠一转,随即就明白了白家人在打的什么主意!
程氏柔善,在傅家这么多年一直是妾室,在白家人眼里,她就是个奴婢而已。纵然如今白氏被休离,白家人也想当然的以为出此下策后,能让傅行健念在与白氏夫妻多年的份上对白氏有所帮扶,说不定傅容芩一求情,傅行健还能把白氏接回傅家。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也就太不了解傅行健了!
当年那般喜欢苏绾,他也能狠着心让白氏对苏绾下毒手,白氏如今被他厌弃,纵然际遇再凄惨十倍,在傅行健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程氏……
傅容月看了看她,见她神色忐忑,心中一个咯噔,忙问:“程姨,你不会是瞒着侯爷将白氏接了回来吧?”
“那倒没有。”程氏叹了口气:“这事总归是要问过侯爷的意思,我不能做主。不过我见她确实可怜,给了她一些银两,让她暂时在客栈安置,等问过了侯爷后再决定。”
“程姨糊涂!”傅容月忍不住站起来喝道:“白氏是为了什么被休离的,程姨难道是忘了吗?程姨在这种时候帮她,侯爷难保不会怀疑,当年害死高姨娘和陈姨娘的事情程姨也有份!程姨你若不是想跟侯爷作对,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还有一句话她没说,也没法说。
傅行健厌弃白氏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更重要的是,如今他知道了白氏和傅阅的奸情,哪里还会容得下她?
傅容月说完这些话,程氏已是愣了,讷讷道:“我也就是看她可怜……”
“要可怜,也应该是傅容芩去可怜她,程姨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傅容月摇了摇头,剩下的交给程氏自己去体会。
好在程氏还算信她,派了个丫头去给傅容芩送信,这事就没再提起。
她在程氏的院子里坐不了多久,理由说清楚了,又陪着程氏说了会儿话,便起身离开。商铺事情尚且有很多需要忙碌,加上傅清离京的时日渐渐近了,她也得为这位大哥打算一下。
眨眼十天便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七月十七是个好日子,艳阳高照,十里晴空一片云朵都没有。这一天也是傅清和宁平安去西北从军的日子。因寿帝特权允许,宁平安这一次的出行可谓是风光至极,不但宁家人相送,陛下更命几个新王代为送别,队伍浩浩汤汤的一直拥护着那个有些内敛的女孩子从宫门外到城门外,规模极大。
傅清混杂在宁平安的亲卫队里,身穿铠甲,轻装简从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回头一路在人群里寻找自己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傅容月答应了要来送别宁平安和傅清,当然不会失约,她跟在傅行健身后,傅清一直到城门下才见着了她。
宁平安也看到了傅容月,远远的跟几个王爷客气的道别后,便策马奔来。她在西北军中长大,弓马娴熟,英姿不凡,头发束起如同男孩子,竟有一种决然的风采。
傅容月一直看着她走近,才迎上前去笑道:“平安,我看好你,将来你一定是大将军,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一定随你戎马天涯!”
“等我从西北军中回来,我带你去军中见识见识。”宁平安哈哈一笑,眉目间傲气乍现,完全不复第一次见面时宫中的胆怯。
傅容月与她击掌:“一言为定!”
说罢她抬眼看去,傅清正在宁平安身后微笑着看着她,听见她那句话,眸中迸发出强烈的光彩。他对傅容月点了点头,低声说:“容月,等我回来。”
备注:十七突发阑尾炎,最近几天只能保持一更,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