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殷渠说着,抬眼看了看沈坤元。
沈坤元顿时会意,抿唇一笑:“交给儿子去办吧。”
沈银渠点了点头,微闭的眼睛透出一股幽深的光芒,他已经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要是此事成了之后要如何牵头让沈氏女称为赵王的正妃。
而此时,忠肃侯府里仍旧是一片安然,十分平静。傅容芩甚至还有心情让素衣给她挑选好明日要穿的衣服要戴的首饰,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明日见到魏明钰要说的话,这才洗漱上了床。她一夜好梦,完全没想到从这一夜开始,她的人生将走向另一种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路。
傅容月比她更为宽心,看了会儿书,让绿萝传信魏明玺明日见面的时间后就歇息了。
一觉睡到天亮,换过了衣衫后,傅容月安心在主院里用过了早饭,这才回到潇湘院里装扮。今日梅琳给她准备的是一套嫣红色的襦裙,配的正是魏明远送她的整套发饰,走动间裙摆飘扬,步摇熠熠生辉,当真是夺人眼球。
与魏明钰约定的时间是午时三刻,从忠肃侯府到承平寺至少要两刻钟,午时一到,傅容芩便派了丫头过来催促动身。
姐妹两人各自带了个丫头,傅容芩带着的是素衣,傅容月带的是绿萝,主仆四人同乘一辆马车去往承平寺。
到了承平寺内,傅容月先下了马车,她约见魏明钰的地方是承平寺的承平亭里。绿萝拿了些点心用食篮装着,陪着她一起等候。傅容芩则坐着马车进了承平寺,一直走到后院才停了下来,自己带着素衣等候在承平寺后院的广运阁里。
午时二刻,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承平寺,从承平亭前经过时略略停顿了一下,窗纱微动,随即进了寺庙之中。
傅容月嘴角露出笑容,对身边的绿萝说道:“他倒是守时。”
“主上一直如此。”绿萝也跟着笑了。
傅容月便不再说话,见到了马车,心思也跟着安定下来,前途不管是什么在等着她,她也有勇气走下去。静静在亭中坐了一会儿,绿萝的眼波落在远处,眸色深处忽而一冷,出声提醒道:“小姐,赵王来了。”
说话间,马车已快速的奔到了承平亭前,车夫撩起车帘,魏明钰的面容便落入傅容月的眼睛。
他今日束着白玉冠,身穿白色袍子,嘴上含笑举止优雅,一下马车便有少女低声惊呼:“啊,赵王殿下今日也来赏花呢!”
“是啊,早知道会在这里偶遇殿下,我说什么也要打扮一番,身上的这裙子太土气了些!”
“我头上的步摇也选的不好,不衬皮肤……”
一片低声议论中,傅容月嘴角含笑,安然站在承平亭里,笑盈盈的看着魏明钰,并不走近迎接。这样的情景前世她不知看了多少,那轻裘缓带的俊朗英姿曾几何时也是她的美梦,可只有她知道,那人不是谁的如意郎君,是披着羊皮的狼,在这幅美好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极其拙劣的心,甚至连那颗淬毒的心都伪装得多情!
她就这样含笑看着他,可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然成拳,手指都深深卡进了肉里,直到一股疼痛刺醒她,她才终于回神稍稍放松了些。
魏明钰一下马车就立即看向她,露出一个儒雅和煦的笑容,语气温存:“容月,来多久了?抱歉,父皇有些事情找我商议,故而来得晚了些。”
“我也是刚到。”傅容月低下头,再抬眼时,眸中已然染上了一丝羞涩。
周围立即发出一阵唏嘘,不少女子都露出了失望和嫉妒的表情,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她谁啊?就这长相凭什么跟咱们抢赵王殿下?”
“嘘……说话小心些,她……她好像是陵王妃啊!”
“呸,有妇之夫还这么不知羞耻,她有脸做得出来,咱们为什么没脸说?就是捅到陵王跟前去,我就不信陵王还会护着她!”
“……”
傅容月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嘴角的弧度温雅如常,随即很快转过了目光,仍旧是看向魏明钰。女孩们期待的赵王殿下此时眼里谁也看不见,只看得见站在亭中恍若飞仙的人儿,她们无奈,只得不甘愿的随着人流走开。
魏明钰大步上前来,走到傅容月跟前方顿住了身子,笑道:“都怪我不好,今日一定好好补偿你。”
“殿下肯赏脸陪容月来看花,容月就知足了。”傅容月低头浅笑。
她容貌本是不俗,今日刻意装扮了一番,脸上的胎记用染料涂得很浅,比平日里不知美了多少倍,乍然间的温柔当真是勾魂夺魄一般,饶是见惯了美人的魏明钰也看得略有些愣怔。
“容月……你,你真美!”魏明钰情不自禁的夸了她一句,伸出手去想牵住她。
傅容月害羞的抬眼,随即又快速的转开头,抿紧了嘴唇没说话。魏明钰的手碰到了她,她的手并不像京中女子那般柔弱无骨,皮肤也并不是太过细腻,可那种柔中带骨的感觉却让魏明钰觉得心魂俱颤,越发想握紧她。
傅容月的手却微微往后一缩,她睫毛轻轻颤动,吐出一句娇羞的呢喃:“殿下,这么多人呢……”
“是我僭越了。”魏明钰眼珠一转,立即道歉。
此时人来人往,确然不适合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看傅容月的样子并非不同意,他倒也不急。魏明钰垂下眼眸,心中翻滚过无数念头。原本没想到傅容月是这样绝世风华的人物,他没尽全力争取,可越是亲近这人,心中越发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他已经渐渐舍不得对傅容月放手了,每一次见到她,他就觉得心动一分。
傅容月是有意于自己的,他定要想办法将她夺回来,绝对不能便宜了魏明玺,也让自己遗憾!
两人肩并肩往承平寺里走,沿路的繁华吆喝都入不了两人的耳。魏明钰挨着傅容月,轻声说一些习俗见闻:“容月这是第一次在京都过桑花节,肯定不了解其中的门道吧。蜜桑花是咱们大魏的吉祥花,承平寺的开得尤其好,再加上多年前高祖和元后曾在此共同清修,故而桑花节选在了这里。据说,承平寺的姻缘签是很灵验的,当年高祖和元后在此为太祖求姻缘,得一上上签,随后太祖便遇到了真爱。所以这天才会有很多青年男女前来烧香,你看,这就是求签的承平殿了。”
说话间,两个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上书的“承平殿”三个大字乃是高祖亲提,气势磅礴,令人耳目一新。
两人进了殿中,傅容月便呆呆的瞧着殿中供奉的观音出神。
前世她也来过这里,是瞒着魏明钰前来求子,拜过了观音后果真有孕,第二年就生下了锦儿。若说灵验,这里的签文确然是最灵验的,可是今生……她还能去求吗?
魏明钰见她站在佛像前一动不动,当即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笑道:“咱们也去拜拜吧,容月。”
“好。”傅容月回眸一笑,灿烂容颜遮掩下,魏明钰不曾看见她藏在眼底的冷意。
两个在观音佛像前跪下,魏明钰铺平衣衫,闭着眼睛许下愿望:“菩萨在上,信男别无所求,二十年苦心经营,信男只求能登上皇位,望菩萨聆听信男心愿,多有扶助,他日明钰若能登上至尊宝座,定为菩萨重塑金身,广开佛路,绝不有违!”
他身边的傅容月此时所求却跟他全然不同。
傅容月容色诚恳,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傅容月在此恳求,愿许三愿:一愿梅氏一族得脱大难,义父身体安康,梅家人个个得偿所愿;二愿母亲魂归天府,永享安年,来世快快乐乐不再受苦;三愿苍天有眼,容月得报大仇,魏明玺一展宏图,匡扶社稷!”
说罢,她深深叩首,如同匍匐在佛祖脚下的尘埃,虔诚的献上自己的灵魂。
拜过了观音,旁边的小僧弥送上签筒,魏明钰便先摇了一支签,上书:“梦里不知身是客。”他拿了签文,便将签筒交给傅容月,傅容月闭目摇落签文,捡起来看,上书:“弯弓雕月十里霜”七个大字。
“解签在那边。”魏明钰来过承平寺,小僧弥认得他,不慌不忙的为两个指路:“殿下和这位小姐请自便。”
“容月,我们现在去吗?”魏明钰握着签文,含笑征询傅容月的意见。
傅容月握紧手中的竹签,忽而摇了摇头:“不了,等下次来时再解吧,留个念想………也好。”
“好,就听你的。”魏明钰本想极想听听自己手中的签是什么意思,可傅容月这般说了,他倒不着急了,当即将签收到了怀里。
两个在这边求签赏花,慢慢的便接近了承平寺的后院。此时后院之中,傅容芩正垫着脚尖焦急的等候魏明钰。可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魏明钰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她的心也不由沉了下去。
恰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小姐,旁若无人的交谈了起来:“刚刚跟赵王见面的那个姑娘,听说是陵王的正妃?”
“可不就是,那左边脸上的胎记多明显。说起来这个陵王妃还真是有本事,不但引得陵王对她魂牵梦绕,连赵王也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