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月听了这话,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是啊,她可以无所谓,程姨也可以无所谓,可是傅清和傅容敏怎么办呢?他们原来就是庶子庶女,好不容易做了嫡子和嫡女,可以名正言顺的挑选合适的妻子和夫君,一旦程氏被休离,他们的名声便会跟着被牵连,地位也一定要一落千丈。傅清如今在军中多少还有些忌惮,旁人不敢胡说,可是傅容敏呢?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一旦没了程氏和傅行健这两座靠山,她的命运又跟前世的自己相差多少呢?
傅容月不敢相信,不敢接受自己疼爱的小妹妹会落得跟自己一样的下场!
“侯爷现在还在书房?”傅容月豁然起身。
绿萝道:“是,还在,一步也不曾离开。”
“咱们去书房。”傅容月冷静的吩咐。
不管想什么办法,她一定要为程姨保住程姨的地位,谁也别想欺负到她的头上来!
傅容月转身吩咐梅琳:“你在府里也别闲着,去打听一下今天是个什么情景。尤其是那个浣衣房的掌使和小丫头灵珠,一定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是,小姐放心。”梅琳脸上也挂着凝重的色彩,快步去了。
傅容月带着绿萝和梅珊去往书房,一路上,她都在积极的盘算着自己手中的筹码,思忖着这些筹码是否能够换得程氏的安宁。
然而,她现在唯一的筹码也就只有容辉记了!
此刻,傅容月心中充满了无奈,对这个命运的无奈,对程氏的无奈。这些迟疑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本已经离书房很近,可她还是选择了返回,掉头去了主院。
到了主院,隔着老远,傅容月便看见灵雪和灵巧两个丫头守在正房的门口,正焦急的四处张望,见她过来,灵雪一溜小跑跑到了她身边,抓着她的手,语音都带了几分哭泣:“二小姐,你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准我们靠近,更不准我们开门,奴婢等实在是担心。”
“嗯。你去准备些吃的,夫人折腾了这么久,该饿了。”傅容月拍着她的手安慰。
灵雪连连点头,却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房间里,显然十分不放心。
傅容月便道:“你快去吧,这里有我。”
灵雪这才快步离开,傅容月便带着绿萝进了正房,让梅珊留下同灵巧一起看守门口。进了正屋,果然看见寝室的大门紧锁,耳边更是隐隐传来程氏极其压抑的哭泣声,她心口一疼,小碎步走到房间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程氏的哭声一顿,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傅容月等了一小会儿,始终等不到反应,只得开口:“程姨,是我。”
“容月……”程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我……我不想见任何人……请你谅解……”
“我知道的,程姨。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侯爷伤了你的心。”傅容月柔柔的劝说:“你把门打开,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起面对。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大哥和四妹妹想想啊。”
屋子里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大门便开了。
程氏站在门口,不过一天不见,她神色颓废而憔悴,满脸泪痕,双目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很久了。
傅容月钻进房间,将门重新推关上,一转身,程氏就伸手抱住了她:“容月,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是有人陷害的你。”傅容月眸中闪过冷凝的光芒:“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容月知道是怎么回事?”程氏吃了一惊,连哭泣都暂时忘记了。
傅容月点了点头:“程姨,你仔细想想,那件宴服并非只经过了主院的人的手,怎么就断定是主院的人做的?这件事的发展不在衣衫,关键在说辞。仔细回想一下,你不觉得芳瑞姑妈字字句句都在引诱侯爷将这件事跟你联系在一起吗?你不认也没有关系,她早就安排好了下一招,那个叫灵珠的丫头,以前是你院子里的吗?”
“不是,原本是别的院子的,因我做了夫人后事情太多,才从别的院子调过来的。”程氏含着眼泪说。
傅容月心中更有了主意:“那就说得通了,她以前就算不是芳瑞姑妈的人,也肯定跟芳瑞姑妈脱不了关系,知道攀咬你,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是,侯爷还是信了。”一提起这个,程氏的眼泪就滚滚而下。哽咽着说:“我跟了他快二十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我若是想让芳瑞姑妈难堪,有的是办法,又哪里用得着怠慢了这个人?我在他心里,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个外人,他连相信我都做不到。容月,你说这样的婚约还有什么意思?”
“那程姨是怎么打算的?”傅容月顿了顿,才迟疑的开了口。
程氏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人,她还真不知道这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程氏的目光落在妆台上,镜子里的容颜已经被岁月斑驳,早已经不是当年年少如花的样子,她不禁抬手抚摸自己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
一眨眼,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她已经不在年轻,可他仍能再娶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这是岁月对男人和女人的残忍……
可是,过去糊涂,今后怎能继续盲目?
程氏的心中不断回荡当时傅行健的表情,他听了芳瑞姑妈的话,立即怀疑的转向自己的目光有犹如一根刺,死死的卡在胸口,一想起来就觉得郁闷。
她的目光十分迷茫的落在傅容月身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容月,我……我不知道……”
那人再怎么不好,也是她的敏儿的父亲,她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程氏没有再说,傅容月也没等到她开口,反而是等来了梅琳的消息,梅琳进了内屋,在门外低声禀告:“小姐,奴婢都去问了,也得到了一些确实可靠的小心,这就过来了。”
“你说。”傅容月一手扶着程氏的肩膀,一边沉稳的问道。
梅琳便在外面一五一十的说了:“奴婢打听了下午的事情,跟绿萝说的出入不大。奴婢还打听到,原来芳瑞姑妈跟浣衣房的果然有些关联,那个管事的在去年曾经偷窃过府里的东西,被白氏发现后要重重责罚,当时芳瑞姑妈也在,便为她求情,最后白氏才饶了这人一命,还继续让她做管事的。管事就因为这件事,对芳瑞姑妈一直很是感激,芳瑞姑妈一说要她帮忙,她便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那灵珠呢?”程氏吃惊的瞪大了含着眼泪的双眼。
梅琳继续说道:“灵珠以前是胥香园的,后来秋梨园人手不够,曾经去秋梨园呆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伺候的也正是芳瑞姑妈。”
事情到了这里,就什么都清楚了!
程氏气得脸都青了,连哭泣都暂时忘记了:“这个芳瑞姑妈,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她,她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我!”
“恐怕她这次的举动不是针对你。”傅容月摇摇头,她虽然对背后的目的不得而知,可心中有很强的预感,绝对不会是因为程氏本人。
两人正在讨论,忽听门外的梅琳又继续说话:“还有,奴婢打听到一件事,侯爷在书房呆了一下午,竟真的写了休书。”
“什么,他真的要休了我?”程氏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身影单薄,站在门口昏暗的烛火中,双眸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显得很是死气沉沉,一股绝望和彻底的失望包裹着程氏,让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怎么可能?侯爷真的要休了她?她……虽然不是侯爷的正妻,可多少年过去,她陪伴了他多少年,这其中的感情,岂是说舍弃就舍弃的?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两个孩子的牵扯啊!
梅琳在门外说道:“奴婢是从龙管家那里听到的,奴婢听了之后,就悄悄跑去了书房,顺到了一张纸。”
说着,一张折叠的白纸就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这是一张写错的白纸,上面的自己是程氏熟悉的,她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极度凄凉的笑意:“哈,侯爷是动了真格的。”
不禁不信她,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休了!
上次白氏倒霉后,这主院的人还暗暗嘲笑过人家,可惜,现在也轮到自己了吗?
傅容月担忧的看着程氏,可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这种事情,终归要看程氏自己的意思的。
好久,好久,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是冷淡,程氏的声音响起来时,显得十分空空荡荡:“好,好,既然你要做初一,那我就做十五。”她喃喃自语了一句后,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很是坚强:“当年姐姐离开傅家时,就曾对我说,你绝不是我一生的良人,是我自己没有相信。好在现在还为时不晚,你要休了我,半点也不讲夫妻情面,那我也不必为你留一点面子了。”
程氏说着话,快步走到书桌面,将刚刚收到的休书铺平,随即提笔写了几个字。
白纸黑字上,赫然用娟秀的小楷写了一行字:“皑皑山上雪,皎皎云中月。闻君有两意,古来相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