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病了?”傅容月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文秋点头:“秋狝回来不久,娘娘做了个噩梦,梦醒之后,娘娘总说在普庸殿里看见了从前故去的一位妃子。那之后,娘娘就总是心悸难忍,半夜也会被吓醒,再也睡不着。没过几天,娘娘就病倒了,一到夜里就咳嗽,发热,吃什么药也不见好。把我们急得,殿下也是一趟一趟的王宫里跑……”
傅容月惊得呆了,一下子竟不知怎么说,只得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不必太过担心,好好照顾娘娘!”
“是。”文秋温顺的回答,再不说话,专心的跟在两人身后。
魏明远听了这话,心中舒畅,想起这几天的传闻,这是一个极好的卖乖的机会,他低声说道:“多谢弟妹关心,弟妹也得多注意身体。近来是太劳累了吗?今日在朝廷上,弟妹都睡着了呢。”
“也没什么,事情多了,难免深思烦忧。”傅容月勉强一笑:“现在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是指承平寺那件事?”魏明远试探的问。
傅容月听了,不免暗暗冷笑,这就忍不住切入主题了?魏明远到底想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不过,这个话题由他来提起再合适不过,这可是天赐良机,她正想不动声色的将傅行健的立场透露给魏明远呢!
她思忖了一下,面上挂着三分委屈、七分迷茫,慢慢说:“除了这件事,也没别的烦忧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侯爷喜欢傅侧妃比喜欢我更多,连曲小姐也比我更得侯爷的心。我只是一直想不通,我和傅侧妃都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会如此偏心?听说,原本要嫁给陵王的是傅侧妃,只因为侯爷舍不得她,想让她做赵王的妻子,才把我从凤溪村接了过来。他一直很看重傅侧妃,连给她选的夫君都要挑自己中意的。”
“你是说,忠肃侯其实很是中意赵王?”魏明远果然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傅容月点点头:“是啊,他不止一次在我们跟前夸奖过赵王,说他聪敏能干,是一个贤王。”
“所以,你会嫁给陵王,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傅家嫡女的头衔,而是因为……”魏明远一下子顿住,没继续说下去了。
傅容月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给他补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娘早就跟忠肃侯和离了,正儿八经的傅家嫡女本来就是傅侧妃。我?我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魏明远心思大乱,很快就想到了很多先前不太明白的事情。
他看着身边小女子的这张脸,胎记甚至算得上是把这张脸毁了,若没有那一纸圣旨,别说是嫁给他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九弟魏明玺,就是嫁到普通富贵人家,多半也会被嫌弃。可傅容芩呢?京中小有才名的美人,谁更能得魏明钰的心,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好你一个傅行健,原来你是这样的打算!
老奸巨猾!
魏明远先是气愤,随即就释怀了。还好,傅容月始终是个女子,这些口没遮拦的话给了他线索,让他早日看清楚了傅行健的真面目。他心中稍稍安定,现在,傅行健在明,他在按,以后傅行健若想算计他,那就难了。
这一刻,他不禁十分感激母亲的安排,让他无意中得知了这样一个大秘密!
他心弦一松,反过来安慰傅容月:“九弟妹也不必自艾自怜,我九弟虽然腿脚不便,但自幼父皇就极其疼爱他,跟着他,你这辈子绝对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有什么难的。”傅容月抿唇一笑:“我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大概这世上也只有陵王才能做到啦!”
魏明远想起平日里魏明玺那不近女色的形容,不由闷声一笑,算是默认了。
这一段路并不很长,齐贵人的普庸殿就在眼前了,文秋小跑着上前,将两人迎进了宫里。
刚刚踏进正殿,便听到寝宫里传来齐贵人压抑的咳嗽声,傅容月这才相信她是真的病了,文秋扶着齐贵人出来,她忙抢上前去扶着齐贵人坐下,才行李问安。
两月不见,齐贵人脸色苍白如纸,两眼无光,嘴唇上更是泛着一点紫色,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容月来了,快去把内廷死新进的新鲜瓜果拿过来。容月不爱喝酒,去磨些果浆来。”
“娘娘,你怎样了?”傅容月见她说几句话就喘得厉害,忙关心的问。
齐贵人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以前这点小病两三天就好了,现在拖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有起色。”
傅容月问道:“御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偶感风寒,虚火上涌,脾虚肺热。”齐贵人叹了口气,瞪了魏明远一眼,才说:“这两孩子也不省心,我总不能好好歇息,能有什么法子?”
“殿下孝顺,娘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傅容月含着笑宽慰。
齐贵人喜欢听别人夸赞魏明远,傅容月在鞍山行宫时就发现了,这会儿努力迎合齐贵人的心思,齐贵人果真眉开眼笑:“他啊,孝顺是孝顺,就是不学好,整天跟那些个狐朋狗友混到一块儿去,没个正经的王爷样子。你看看赵王,人家就是极有派头的。”顿了顿,她又说:“算了,不说他,说他我就更烦心。容月,听说梅国公认了你做义女,你现在也搬到了梅国公府,住得还习惯吗?”
来了!
傅容月心中咯噔一声,终于知道今日齐贵人召见自己的目的了。
她很是小心的应付道:“义父为人清正,对我也好,我在梅国公府里一切都好。”
齐贵人稍稍来了精神,歪着头试探的问道:“都说梅国公外冷内热,有一颗火一样的心肠,他对容月好吗?”
“义父很忙的。”傅容月怕掉进她的套子里,保守的回答:“我在府里也不常见到他,更谈不上跟他多说话。义父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每个人的嘴里听到的都不一样。”
“比如?”齐贵人这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傅容月腼腆一笑:“别的不说,就梅家几个子女吧,大家的看法都不一样。大公子梅阮仪觉得义父慈爱,是个好父亲。大小姐梅阑珊就总爱说义父很暴躁,是个霸王;小公子梅清谷呢,他从来都喜欢跟义父玩闹,说义父不像他爹,像他学堂里的朋友。”
这话回答的很是巧妙,让齐贵人挑不出一丝漏洞来,只得打着哈哈:“看样子,梅国公应该很得孩子们的喜欢。就连阑珊,也是喜欢满嘴我爹说的,可见虽然总说梅国公暴躁霸王,其实还是很爱这个父亲的。以后,容月有福了,在忠肃侯府受了那么多委屈,遭了那么多罪,总算没白受!”
她话题一转,横了魏明远一眼:“反而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没福分,我一直想给他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做他的老师,教他做人处事的道理,可刚开口,梅国公就推了。”
难道是想让自己为魏明远说情?
傅容月愣了愣,索性不接话,由着齐贵人继续说下去。
她说的事情傅容月也知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皇子们才刚过开蒙,齐贵人还是贵妃位份,想为魏明远求得梅向荣做先生。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没想到梅向荣直接就拒绝了,为此,齐贵人一直记恨了这么多年。
“殿下天资聪颖,义父怕是觉得资历不够,这才推脱的吧。”傅容月再次夸奖魏明远来搪塞。
齐贵人见她口风严谨,丝毫不会顺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走,她病中精力有限,无力再继续周旋,这事也不急在一时,笑道:“梅国公自然有他的缘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远儿也长大了,纵然没学到什么,好在也没学坏。皇子为恶,害的是这个天下,我总算没辜负陛下的重托。”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齐贵人停了停,便问起一些别的事情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家常话。
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说到后来,齐贵人几乎是说一句,就要停下来喘喘气,显然已经疲倦至极。
魏明远忙劝道:“母妃说了这么会儿的话,想必是累了,还是去歇会儿吧?”
“也好,你送容月回去吧。”齐贵人抬眼看了看外面,又吩咐文秋:“起风了,怕是到了晚上又要降雪,把我的狐球暖披拿给容月。”
文秋应了,到寝宫将齐贵人的暖披抱出来,亲自给傅容月围在脖子上,这才扶着齐贵人去休息。
傅容月同魏明远出了普庸殿,仍能听到齐贵人挖心挖肺的咳嗽,她不禁狐疑,不过是一场风寒,怎的如此严重?
从刚刚齐贵人的情况来看,她倒觉得不像是病了,倒像是中了毒一样。
不过,能在普庸殿里悄无声息的下毒,这种可能性不大。
她心中有事,眼睛自然而然的扫视了一下普庸殿,目光落在普庸殿外的一圈花圃上,不由多看了两眼。那花圃中载种着一些乳白色的花,叶片细长,花朵有些像百合,却比百合小了很多,花蕊中带一点粉红色,格外好看。经过花圃时,她便闻到一股味道,先是冲鼻,很快就是一弄浓而不烈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