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月也不喜欢这人的不识趣,拍了拍白芷柔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抬头对宋隐柔柔一笑:“公子既然想坐这里,就坐这里吧,左右也是个伴。”
“对,对。”宋隐浑然不觉得是圈套,乐呵呵的点头:“这位小姐真是知音。”
忽然,他的眼波一凝,落在傅容月的脸上,顿时就移不开了。
刚刚一门心思扑在白芷柔身上,他没留意到白芷柔身边的傅容月,此时坐下细看,才觉得她面如凝脂,一颦一笑皆是柔情,坐在白芷柔身边,光芒没有丝毫被掩盖下去,竟也是一个绝色美人!
难怪这个小子坐在这里都不带动一下的,任谁有这样两个绝色女子陪着,也不会想要起身走动一下的!
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一声招呼是对了。他甚至暗暗心想,就算娶不到白芷柔,将这女子娶回去也是极好的。这样的美人,就算天天看着也不会厌……
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傅容月不舒服起来,她遇到过很多目光,无力的、鄙视的、厌恶的、贪婪的……可能是受前世的影响,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色眯眯的。她心下冷笑连连,露出了凶意,本是决定为梅阮仪讨一个公道,这会儿却是真心想要整治整治这个宋隐,让他知道一点好歹了!
想到这里,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更柔和,语气也更酥软了一些。
她的眼波扫到正厅侧面屏风后放着的一架古琴,一下子就有了主意,嘴角勾起,笑容清浅而邪恶:“既然公子觉得我是知音,都说这世上知音难觅,这个缘分可不能不珍惜。听说以前俞伯牙和子期引为知音时,便弹起了高山流水,表达内心的喜悦。不知容月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跟公子共奏一曲?”
宋隐本是一脸喜悦,闻言顿觉得头上泼下来一盆冷水,羞窘非常。
他从小长在江湖,跟着父亲学习舞刀弄剑,哪有时间来学文学艺?这打架嘛,他擅长,可弹琴……
他有心想否认,建议傅容月提个别的主意,白芷柔却跟傅容月一条心,在一边鼓励一般的插话:“宋公子英俊潇洒,常听掌门夸奖,说宋公子文武双全,想来一曲高深流水根本不在话下。是不是呀?宋公子!”
她眉目含笑,盈盈笑语格外动人,宋隐的骨头都酥了三分,拒绝的话越发的说不出口了。
他不想在白芷柔跟前丢这个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冲动,脱口而出:“好!”
话一出口,宋隐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他整个人都有些呆了,他并不会弹琴!笛子倒是会一点点,那还是小时候被祖师爷逼着的学的!
在他答应后,白芷柔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即跳了起来:“我去取爹的琴来!”说着,直奔屏风后去抱琴了。
回来时,白芷柔眼珠一转,特意转到旁边那些说个不停的宾客跟前,看似是告知宋璇这件事,实则是大声告诉了正厅里的所有人:“宋掌门,你快来我们这边呀!宋公子新结识了一个朋友,就是我的好友容月,她们要一起弹高山流水呢!你看,我把我爹珍藏的琴都取来了,你可不能错过了!”
这话让宋璇一愣,他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宋隐压根就不会弹琴,难道又是为了出风头?
他不禁摇头,儿子只要一看见白芷柔就会失了分寸,这次又闹什么幺蛾子?
“隐儿他哪会……”宋璇叹了口气,为了儿子的面子,他只得舌下这块老脸叫停这件事了。
没想到才刚说了这么几个字,厅中安静了一下,便有人笑道:“难怪宋掌门走哪都将公子带上,早听说宋公子才艺双全,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真是有些不一样。走走走,咱们也去听听看!”
很快,厅里的人谁都不坐了,纷纷站起来向傅容月和宋隐所在的地方围拢了过去。
梅阮仪见这事越闹越大,也是吃了一惊,抬头看傅容月,之间她沉稳的坐在椅子上,笑着跟自己眨巴着眼睛,一幅无辜不嫌事大的模样。
他心中淌过一丝暖意,知道刚刚宋隐出言不逊,自己不方便计较,傅容月这是替自己教训宋隐呢!
明明只是自己的义妹,可她对自己的维护之心,比之亲妹妹也毫不逊色。
这一刻,梅阮仪静静的看着傅容月的容颜,真想走过去抱一抱她。
其实,他行走江湖多年,比这样还尖刻的言语不知道听了多少,比这个还嘲弄的行为也见得多了,都已经麻木了。突然被人这样保护着,只觉得幸福非常。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爹会这么喜欢容月,连他,也忍不住疼惜她……
只是……
梅阮仪看向宋隐,这人是武当山一门的骄傲,若是轻易得罪了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武当山在江湖上有些熟人,江湖人计较起来,就算傅容月不出京城,也会多多少少有些麻烦。
想到这里,梅阮仪严肃的转过头看向宋隐:“宋公子,容月跟你开玩笑的,这事就算了吧?”他抬眼扫到白芷柔抱着的琴,微微摇头,劝道:“这琴听说是秦先生的心爱之物,若是他知道未经他同意,你随意抚奏的话,怕是要另起争端,好好的寿宴弄得不愉快,那就有违庆贺的初衷了。”
怎料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宋隐便觉得他是敌视自己,害怕自己抢了白芷柔的注意去,硬起了腰板说道:“玩笑?在我们武当山没有玩笑一说。”
他斜倪傅容月,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出众的技艺?他就算弹得不好,也绝不信她能弹出《高山流水》的风韵!
若是他弹得还不错,说不定白芷柔还会对自己另眼相待呢……
宋隐内心也期待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白芷柔,一时片刻也不舍得移开。
白芷柔忍着心中的恶心,走过来将琴放在他跟前的桌子上,自己赶忙跑到了傅容月身边坐下。
傅容月随手拨了拨,琴的声音清越,音色极好,她随性的抬头一笑:“武当山没有玩笑话,难怪宋公子看起来要比旁人稳重一些。”
这恭维宋隐爱听,当即笑道:“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谬赞而已。”
“公子请吧!”傅容月调好了琴,抬头微笑。
她说着,接过梅阮仪递过来的埙,轻笑:“我以埙跟公子合奏,愿听公子天音!”
宋隐脸颊微红,见白芷柔目光崇拜的看着傅容月,显然是十分喜欢音律的,当即一咬牙:“好,那就开始吧!”
他闭了闭眼睛,努力的回忆当年祖师爷教的音律,可不管怎么想,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在白芷柔的目光注视下,他更是急得虚汗连连,后背一阵热一阵冷。开始打肿脸充胖子,这会儿才发现人越来越多,连外围的弟子都听说了,挤进来看热闹。骑虎难下,他只得抬头随便拨了拨琴弦。
没想到用力过度,一声闷响,毫无美感可言的刺耳声音响了起来。
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马上引发连锁效应,正厅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傅容月也忍着笑,淡淡的说道:“宋公子试音了,接下来才是正曲呢!”
“大家见笑了。”宋隐得了个台阶,努力的琢磨怎么下这个台,到了这一步,不承认自己不会也不行了。
宋璇心知自己儿子的把柄,见他出了这么大的丑,一张老脸也是挂不住,有心说两句做点什么,可情急之下压根想不到什么办法。
他看了看宋隐跟前的琴,实在迫不得已,只能弄坏这琴了!
思及此,他便给宋隐打了个眼色,让他想个法子坏了琴弦。
宋隐得救一般的露出感激的笑,眼神也落在琴上。这琴做工极好,刚刚梅阮仪也说了,这琴是秦霜傲的心爱之物,他做事须得有分寸,决不能毁了这琴,坏也要坏的有技术含量一些,那么,弄断琴弦就是最实际的做法。
傅容月冷眼看着,见他眼波不断在琴弦上飘来飘去,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满堂哄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因此让秦霜傲的个人物品受到损坏。她将埙还给梅阮仪,抬头对宋隐笑道:“我糊涂了!”
宋隐的思绪暂时被打断,迷茫的问:“怎么?”
“当年俞伯牙与钟子期引为知音,从来都是伯牙抚琴,子期倾听,可没有两人合奏的道理。”傅容月微笑:“那便由容月抚奏一曲《高山流水》,请宋公子鉴赏一二吧?”
她存心放宋隐一马,连曲名都说给他了。
白芷柔没她那样玲珑心思,见她突然改变主意,不禁嘟着嘴不高兴的说:“干嘛放过他?”
“他想毁了琴。”傅容月低声说:“算了,找机会再收拾他。此人心术不正,我也很是不喜欢。”
宋隐见两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再愚蠢也知道是在说自己,不过,刚刚丢了脸,他并不敢过问,只有些局促的对自己的父亲使了个眼色。宋璇便催促道:“既然小姐要抚琴,我等洗耳恭听。这就开始吗?”
“嗯。”傅容月淡淡应了一声,抬起手来,优雅的落在了琴上,随手一拨,悦耳曲声就在指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