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阮仪自己也是愣住了,跟着秦霜傲来到客院,只见宋璇等在门口,见秦霜傲和梅阮仪过来,这个已经被折腾得面色疲倦的父亲露出感激之色,同秦霜傲说道:“多谢先生成全!这次来神农岭,给先生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很是过意不过。你放心,等犬子见了梅公子后,我就带他离开,绝不会再给先生和小姐造成一点困扰。”
他说完,又是一脸为难之色:“犬子实在是过于任性了些,都怪他母亲,平日里总是宠着他。哎,他现在在里面,说什么也不让我在他跟前守着,只想跟梅公子单独见面。”
“那你同我到一边去歇息吧。”秦霜傲虽然恼了宋隐,对宋璇却没什么成见,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将宋璇带到了客院的正厅里去歇脚。
梅阮仪独自开门进去,傅容月的身影也恰好出现在转角,她担忧宋隐伤心暴怒之下,会对梅阮仪有所伤害,忙趁着门还没关的刹那间,瞬移到了屋子里,藏在了最角落。
那镯子动作入神,梅阮仪这样高的武功也没发现端倪,不过,她就站在屏风边不跟轻易移动,生怕被他听出风声来。
这个位置还不错,不但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甚至还能看见里面的情形,只是有纱帘隔着,看得不是很真切。
梅阮仪走到了宋隐的床前,先是坐下,随即伸手把了一下宋隐的脉象。
宋隐不愿受他恩惠,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梅阮仪也就由得他了,柔声好言好语的问道:“听说你要见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输给了你,我认赌服输。”宋隐盯着他的眼睛:“不过,你也不要太得意,如果你对柔妹妹不好,我一定会把她抢回去的。”
“抢回去?芷柔并不是物品,她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梅阮仪听了,仿佛觉得好笑,看着他认真说道:“你说你喜欢芷柔,可我刚刚瞧见你看容月的眼神,也并非是纯粹的。说到底,你喜欢她们,不过是喜欢皮相罢了。你觉得你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让我好好对芷柔?”
这话让宋隐脸色一僵,他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都藏得很好,原来都被别人看在眼睛里的,只是别人不愿意说罢了。
梅阮仪见他突然沉默,还以为他已经说完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刚转身,就听见宋隐低头冷笑:“你以为你拥有了柔妹妹的心,就能这样指责别人吗?你说我是喜欢柔妹妹的皮相,可你焉知她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皮相呢?”
“那也是她的选择。”梅阮仪愣了愣,随即笑了:“我喜欢的,也不是芷柔。”
“那你喜欢谁?”宋隐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
白芷柔那么美,那么温柔,一双素手能起死回神,她那么好,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她?
他一个字都不信!
梅阮仪听了只是摇头笑:“我喜欢谁,却是不能告诉你的。”
他转身要走,忽然回头来看了看宋隐,低声说:“其实,你要不是太心急,说不定最终芷柔的归宿会是你。我听说,秦先生嘴上不说,可心里还颇为中意你。可惜啊……”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最后的话,仿佛一把刀,狠狠的扎进宋隐的心窝子:“从现在起,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宋隐一愣,忽然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随即捂住自己的脸,壮实的一个汉字竟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傅容月站在屏风后,目睹了这一切,心底生出无尽的迷茫。
阮仪哥刚刚说,他有喜欢的人,可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啊?难道是唐初晴?今日所见,两人关系着实亲密!
只是这样一来,两边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她帮谁都不是了!
心头惆怅,她瞬移回到隐秘的角落里,恍恍惚惚的走到正厅,心思竟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头脑里翻来覆去只有梅阮仪的那一句“我喜欢的,也不是芷柔”。
梅阮仪先她一步回来,正坐在那里同唐初晴说话,嘴角温柔,眼神专注。可一转头,他对自己的白芷柔也是一样的神态,这让傅容月很是迷茫,梅阮仪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不久,秦文棠回到正厅,邀请大家入席,傅容月等人坐定,才发现宋家父子已经先行离开了。
秦霜傲换了身衣服回到主位,便站起来说道:“小女区区生辰,劳烦各位远道而来恭贺,秦某十分感激。芷柔今年已经十七了,明年便是十八,秦某多年来在神农岭为她执掌偌大的家业,也该是退位让贤了。今儿大伙儿都是见证,明年的这个时候,也请大家再来聚聚,届时,一并参加小女的继位典礼!”
傅容月听得云里雾里,问了梅阮仪,才知道原来秦霜傲并不是神农岭的家主,神农岭的当家人,则是她身边这个爱哭的小姑娘白芷柔!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傅容月惊得筷子都差点掉到地上,恍然想起来,来神农岭时她曾问起白芷柔,为什么她不穿弟子服。当时白芷柔就说,她穿裙子就可以了。自己先入为主的以为她是家主的女儿,所以有这个待遇,全然没想到路过她们身边的女弟子也全部穿的弟子服,白芷柔能穿,原来是因为她才是神农岭的家主!
是了,神农白家,神农白家,神农岭本来就是白家的呀,白芷柔作为上代家主的女儿,理应继承家业的,秦霜傲只是她的养父而已!
再联系起先前梅阮仪和唐初晴的称呼,就一切都明白了。聪明如他们,都没喊秦霜傲叫做家主,而是喊的先生,她原本以为是尊称,如今想来,还真的就是尊称而已,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再看身边的这两个绝色美女,傅容月叹气之余,越发的兴奋起来。
她这辈子也算是赚到了,认识了几个闺中好友,一个比一个不平凡。
梅阑珊堪称京城第一妙手神医;唐初晴是天下第一大帮唐门宗主;看似最柔弱的白芷柔,竟是神农白家的家主;宁平安呢,那可是未来的镇国女将军啊!
她眯起眼睛,一手牵了一个,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她们听,只听得两人咯咯直笑。
唐初晴更是高兴,低声夸奖道:“我们也觉得赚到了呢,认识了个有意思的姑娘,原来还是当朝一品王妃!”
秦霜傲跟她们是一桌,他耳力好,早就听到了这些,不由抬眼多看了傅容月一眼:“宫廷王室,未必就见得很好。傅小姐若是有可能,还是抽身出来的好。”
他消息灵通,加上刻意收揽,对京中的那些争斗知道得倒比白芷柔更详细些,作为一个长辈,故而有此一说。
傅容月笑道:“多谢先生,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容月要走的这一条艰难一些,但容月却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秦霜傲一愣,再次认真的审视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平静,神色淡然,显然对一切都早有准备,当即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再说了。
冬日里的天黑得早,用过了饭,神农岭里已是点了灯火。宾客们各自去歇息,傅容月和梅阮仪本是打算晚饭后就回京城,白芷柔却是依依不舍,拽着她的衣角欲语泪先出。好在傅容月休沐,倒也没那么急,跟梅阮仪商量了下,便决定在神农岭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再动身回京城。
白芷柔破涕为笑,亲自跑来跑去为两人安排院落,十分殷勤。
她留下了两人,唐初晴却是留不住的,唐宗的人亲自来接,唐初晴也不多言,裹了披风,跟秦霜傲等人招呼了一声,纵马出神农岭去了。
这一晚上,白芷柔吵着要跟傅容月一起睡,两人头挨头睡一起,说不完的知心话。
她靠着傅容月的肩膀,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意想不到:想不到傅容月跟梅阮仪认识,想不到他们是兄妹,想不到梅阮仪会为了自己站出来跟宋隐比试,他是从来不接任何挑战的……她一直说到眼皮打架,撑不住沉沉睡去,满心满眼都是梅阮仪。
这些话却让傅容月的心沉重起来,下午她偷听到梅阮仪亲口说自己的心上人不是白芷柔,可好姐妹相思如此,她连劝白芷柔一句都不能。
重生后,她心底藏着的事情太多,面对这个纯净的少女,竟有种想说出来的冲动。
如此纠结,外面早已月至中天,她叹了口气,眼波一转,忽然看见窗外立着一条黑色的身影。
暗夜之中,这身影一动不动的站着,十分惊悚,傅容月被吓得不轻,不过她很快镇定了下来,仔细一想,这人若是有恶意,早就趁着她不注意时破窗而入了,不可能一直等在门口,这才低声问道:“是谁在外面?”
影子微微一晃,显然没想到傅容月还没睡,漫长的沉默,显然他也在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开了口:“老夫想请傅小姐月下相见,不知是否唐突?”
傅容月认得他的声音是秦霜傲,吃了一惊,当即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将衣衫穿好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