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月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慧然亮光:齐贵人这是在点醒自己?
做人不能忘恩,要有自己的立场,齐贵人莫非这是在暗示自己该明确表示选择赵王或齐王来支持了吗?
傅容月压住心底的冷笑,看样子,昨天去一趟齐王府拜访很有效,她们大概都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倒向齐王了吧?齐贵人这是不放心,再次要自己表明态度?
只是,她的立场如何,真的能够撼动魏明玺的立场吗?这些人也想得太简单!
要开口表态委实简单,可一旦做出承诺,落入齐贵人的陷阱怎么办?
傅容月垂下眼眸,飞快的思考了起来。她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真诚而简单:“娘娘说得很是,做人最不能的就是忘本。谁对容月好,容月就记住谁的好,总不能让人说容月没有良心。”
“容月应该是个很可信的人吧?”齐贵人挑眉。
傅容月道:“只要不威胁到容月的家人,容月绝不会与任何人为敌。”至于魏明玺会不会,那就由不得她了!
齐贵人得了这句话自然是大喜,忙笑道:“怎么会?我喜欢容月,你远在西北,你的家人我自然会帮助。别说是我,就是齐王府上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多谢娘娘,多谢殿下!”傅容月起身谢恩。
齐贵人任由她跪着,面上的微笑十分平和,言辞却让人不容退步,她说:“容月,别说我信不过你,我这人办事就是如此,你虽然给了我保证,可我心里却仍然不安心,我要你发誓,以你逝去的母亲的名义发誓,若你有朝一日违背今日的诺言,你母亲就要在地狱里饱受业火之苦,永世不得超生,你敢吗?”
傅容月跪在地上,闻言豁然抬头,目光幽深的看着齐贵人。
齐贵人毫不退让,用前所未有的凌厉盯着她,似乎只要她犹豫,今日就断然走不出这座宫殿。
傅容月心底泛起冷笑。好一个齐贵人,竟还有这样的心机,亏得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瞒住了她!
为何重生?只因不想让前世的悲剧再一次重演,但要达到这个目的,决不能让这些恶人登上那帝王宝座。真的不跟齐王为敌?不可能!
她原本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是自从重生后,她就相信也许这世上真有地狱天神呢?如她今日做出承诺,母亲会否受到牵连?
齐贵人,狠,真狠!
这人到底是聪慧,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弱点所在!
傅容月的拳头在袖中紧了松,松了紧,思绪转过间,恨意难添,心中却越发的透亮了。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要露出任何痕迹,当即组织着言语,一字一句说:“我发誓,若我有违娘娘恩德,我母亲必在地狱受尽业火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一字一句,句句笃定沉重,如锤子一样锤在傅容月心口,指甲掐在肉里,几乎沁血,她的心也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冷硬起来。
这一次,是她疏忽大意了!
齐贵人,以后最好也别落入自己的手中!
她慢慢的说完,目光仍旧是盯着齐贵人,却变得冷了很多,她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一些,微微笑道:“娘娘,你满意了吗?”
齐贵人听着她发誓,看着她的表情变换,不知为何这个笑容明明温柔,却让齐贵人的后背一阵阵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再定睛看去,傅容月面上的笑容又变得真切起来,仿佛刚刚那一瞬间是自己多疑了。她按住心头那种奇怪的感受,点点头:“容月,记住你今日的话。”
齐贵人让人扶她起来,气氛有些许僵持。很快,齐贵人又没事人一般,笑意盈盈的急忙让婢女张罗着上些饭菜来,要同傅容月一起用膳。
傅容月只说府中还有别的事情,不想再跟这人多呆,当即告辞出来。
望着傅容月走出宫门,齐贵人终于叹了口气:“今日此举已经伤透了容月的心,怕是以后她不会再来咱们宫里走动了。”
“娘娘,你是说……”婢女小心的问。
齐贵人点了点头:“她并非宽容之人,以后跟我有了芥蒂,再难为我所用。只希望远儿这次争口气,赶在陵王回来之前就将赵王除掉,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如若不然,这是就难办了。我为了远儿用掉了这颗棋子,以后,只能靠他自己了。没了陵王的威胁,希望他能不辜负我的寄托。”
婢女似懂非懂,见她衣衫单薄,劝道:“娘娘,起风了,回去歇着吧。”
“这荥阳城里的风雨,从来就没停过。”齐贵人拢着衣衫,闻言再次低低叹了口气,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走出齐贵人的宫里,傅容月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被压垮一般,轻轻的扶着身边的大树叹了口气。跟齐贵人周旋不知为何总觉得很累,比跟沈贵妃还要多费一些心思。此人言辞犀利,又能言诡辩,她实在是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听着宫里的脚步声,想起前世在其中的滚滚沉浮,傅容月不由觉得一阵疲惫,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忽然,身后传来低沉儒雅的男声。
傅容月吃了一惊,转身看去,不免眉目一沉。
魏明铮怎么还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早就走了吗?
魏明铮从一边的偏殿走了出来,走到她身边,俊朗的眉目因为阴影显得有些晦暗不明,那股儒雅的气质竟显得有些抑郁,他见傅容月没反应,又再问了一次:“为何叹气,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吗?”
“殿下为何还在这里?”傅容敏下意识的问。
魏明铮露出一个浅淡柔和的笑:“我若说我在等你,你会否信我?”
傅容月退开一步,摇了摇头。
魏明铮也不再追问,反而问道:“九嫂现在是要去哪里?回梅国公府,还是去容辉记?”
他竟然连自己今日要去容辉记都知道?
傅容月吃了一惊,大抵是因为眼前这人也是齐贵人的儿子,本是对他有些许好感的,这会儿却觉得有些戒备起来。她再退一步,不知不觉就退离开了小路上,一脚踩落到了草地里,她站在草丛中看着魏明铮:“你有何指教?”
“九嫂不必如此,我也只是顺口一问。”魏明铮蹙眉看她退开,微微山前一步,将自己的手伸给她:“过来吧,草地湿滑,容易摔倒。”
傅容月哪里敢让他搀扶,见他如此说,也不好说什么,只微微一笑算是拒绝,自己往前走。
只是毕竟脚上沾了不少雪,再走青石小路不免艰难,饶是傅容月扶着绿俏,刚走了几步,就一个跟头往前栽去。
绿俏反应极快,正要出手相扶,刚刚抬起手来,忽觉手臂一麻,眼前一花,傅容月已被魏明铮抱在了怀里。
他搂着傅容月的腰,仿佛是不经意一般的用力,傅容月的半截衣袖顿时滑落肩头,露出一小片后背来。魏明铮就趁着这个间隙,悄悄的看了一眼傅容月的肩后背。只一眼,他飞快的为傅容月拢住了衣衫,动作快得让人难以觉察到他是故意的。他将傅容月放下地来,柔声说道:“九嫂,小心!”
这人忒坏!
傅容月想起自己被他逼下去的过程,再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暗怒。
口口声声喊着九嫂,然而他的言辞举止哪里有一点对待嫂子的模样?这人……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好皇子吗?
傅容月严重怀疑!
她心中有气,也懒得跟魏明铮周旋,怒道:“殿下,自重!这里是皇宫,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人看见了,殿下自然无碍,可容月还想多活几年呢!”
“九嫂,抱歉,我只是……”魏明铮见她动怒,也知道刚刚自己性急了。
傅容月摆摆手,不准他再说话,只吩咐绿俏:“绿俏,快走吧,义父该等急了。”
绿俏仍然心有疑惑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刚刚那突然的一痛好诡异,她摸不着头脑,听了傅容月的吩咐,心中猜到多半是魏明铮在捣鬼,急忙扶住傅容月,一手托着她,步子下得飞快,转眼间就跑出了御花园。
魏明铮目送两人走远,目光仍然有些许恍惚,更夹杂了些许失落:“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没人能回答他,他站了一会儿,忽然掉头往寿帝的寝宫去了。
这一天,他在寿帝的寝宫待了两个多时辰,出来之后,寿帝就让中书令下旨,将魏明铮擢升为陈亲王,正月十六出发去封地领职!
这一道圣旨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突然晋升为第二个受封为亲王的皇子,遥遥领先了赵王和齐王,不但让大家摸不着头脑,连齐贵人等也是莫名其妙。然而不管怎么试探,寿帝那边半点口风都不露,魏明铮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连自己的府邸都没回,谁都找不到!
如此一来,只剩下满朝文武揣测纷纷:会不会这也意味着魏明铮同魏明玺一样,从此被排斥在皇位之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