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月吸了一口甜香,一开始尚且神智清醒,可这迷药似乎比她想的更烈,很快,她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的便没了知觉。
就在傅容月昏迷不醒时,梅珊已经睁开了眼睛,跟身后的人点了点头,一条人影从暗处窜出来,将傅容月小心翼翼的抱走。同时,从转角的位置走出来一个人,乍一看穿着、身高、容貌都十足十的相似。
梅珊一见到这人就眉开眼笑:“绿芜姐姐,你真的来了?昨天晚上殿下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
“小心,来了。”绿芜没时间跟她多说,她代替了傅容月,同梅珊肩并肩从树林里走回了路上,直到更为偏僻的地方时,才同梅珊一起被人突然袭击,双双倒地。
她们并没有真正的昏迷,能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伸出手探了探自己的鼻息。
两个高大的男人面容粗犷,赫然就是刚刚在澜沧河边不断打量傅容月的那两个外族人。他们弯腰看了看,其中一个点头说道:“是她吧,陵王妃,没认错人。”
“是,跟画上一模一样。”另一个说。
两人当即动手,将人抱着转了几个弯,很快上了一辆马车,车辙声咕噜噜的响起,大概一炷香时间,箕陵城高大的城门已经赫然在眼前。
箕陵城是西北通往赤蒙的唯一道路,平日里就守卫森严,什么马车进城都要盘问,见这马车一路过来,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守城的士兵已经快步上前,喝道:“什么人,见了王爷在此竟不回避?”
两人吃了一惊,抬眼看去,魏明玺就在远处,原本并不在附近。
他们松了口气,要出关必定,穿过箕陵城是最快的路,这城还非得进去不可,当即忙作揖求情:“官爷,我们是城外十里镇的,带着我家小姐来游玩,眼见着天色晚了回不去,咱们正带着我家小姐去城里投靠亲戚呢,两位官爷行个方便。”赶车的男人操着生硬的中原官话说。
车厢里的人扶起绿芜假扮的傅容月,让绿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即又将梅珊靠在绿芜的肩膀上,微微侧身挡住了她们的脸。
刚做完这些,官兵就打开了车帘子,挡住绿芜和梅珊的男人赔着笑脸:“官爷见谅,我家小姐大早上就出来咧,这会儿都睡着了。小姐脾气大,小的可不敢吵醒。”
官兵嗯了一声,不疑有他,放下帘子摆摆手让他们过去。
马车又再次出发,穿城而去。
出城也没遇到什么刁难,这两人手中有进城的假造文牒,很顺利的离开了箕陵城。
走了半个时辰,车轮走的地方越发的坎坷,慢慢离开了官道。
“这个婢女留着碍事,杀了吧。”马车终于停下来,绿芜和梅珊耳边听到那两个人又在说话了,梅珊听了,身子一僵,心中已经有了杀意。
绿芜抬手按住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一直闭着眼睛假装昏迷,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另一个人说道:“的确是碍事,主上只要王妃,咱们带陵王妃回去就可以,不过,听咱们分布在京城的眼线说,这个陵王妃聪明机变,或许没那么容易招供,对主上的计划很不利。这个婢女嘛……丫头而已,费事些带回去说不定还能打开一个缺口,那时候,等咱们大事成了,主上指不定会多高兴呢,咱们的辛苦也就有回报了!”
梅珊听了这话,总算是放下心来,知道自己性命无忧,便开始跟绿芜在手心里写字。
绿芜道:“他们要去斡罕尔城。”
斡罕尔城是赤蒙的一座要害城池,距离王都只不过百来里路,看样子,耶律洪是不打算将傅容月关在王都的。
也对,这种事情若是让臣属们知道了那是十分丢人了。
赤蒙王国崇尚武力,从将军到士兵一律都以武服人,最是看不起阴险手段,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中,对方还是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姑娘,传到王都里,赤蒙的勇士用这样的手段欺负妇孺,怕是大牙都要笑掉,有人偷偷放走傅容月都是可能的。
梅珊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心中暗自点头,同绿芜的手紧紧的扣在一起。
她懂一些赤蒙的语言,但若是在赤蒙生活,这还是头一次呢,尤其是作为人质,自然十分紧张。
绿芜虽然从小就作为死士培养,可论起年龄来,也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两人手心紧握,都能感觉到对方手心里的汗意。
不过,紧张归紧张,两人都没有一点畏惧,反而有些兴奋!
陵王爷的这个计划太过大胆,若是成了,她们可都是居于首功。将来论功行赏绝对少不了她们的份儿,绿芜甚至连要什么都想好了!
还真是让绿芜说对了,出了箕陵城,就再无险要关卡,马车一路通行无阻,用最快的速度往斡罕尔城去。饶是这样,路途绕远,他们也赶了好几天的路。中途绿芜和梅珊寻了个时机清醒过来,见自己被绑架了,都露出惊恐之色。尤其是绿芜,她如今是易容成了傅容月,自然就是陵王妃。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是什么表情,她简直是模仿得惟妙惟肖,两个粗糙汉子一点疑心都没起。
不过,梅珊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出了箕陵城没两天,那两个赤蒙人见她容貌秀美,没少起歪心思,好几次都被她巧妙的化解了,就是内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恶心,恨不能让计划赶紧结束,给这两个人一刀了事。
左等右等,终于在三月初六这天中午到达了斡罕尔城。
就在马车进入斡罕尔城时,箕陵城的一处民宅里,傅容月总算是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时,目睹头上的藕荷色绣顶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一双手伸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她才一下子惊醒。
扭头看去,魏明玺就坐在她身边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醒了,暗卫的迷药下得重了些,还以为你要睡足三天呢!”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你做了什么?”傅容月心中腾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半撑着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慢慢的倒下去靠着身后的枕头,眼中不解、迷惑、愤怒交织。
她再蠢笨,也知道是计划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是魏明玺带来的。
魏明玺握住她的手,跟她对视了片刻,许久才说:“赤蒙太危险,你听不懂赤蒙人的语言,武功也不好,我不放心让你去,早让人传唤了绿芜过来。她易容成你的样子代替你去了。怕你不同意,事先没有跟你说,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会后悔做这件事。”
“你是说,绿芜代替我去了?”傅容月瞪大眼睛。
魏明玺点点头:“是。”
“她走了多久了?”傅容月一下子坐起来,握紧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焦虑:“现在还能不能追的上?”
“今天初六,走了三天了,已经追不上。”魏明玺直言。
傅容月闻言,眉间的焦急之色越发浓郁:“那可就糟了,她不知道有些东西,很容易就露陷了。到那时候,她就危险了。还有梅珊,梅珊也不懂赤蒙的语言,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你呀,也只有你如此天真!”魏明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梅珊不懂赤蒙语言?你也太小瞧梅国公为你挑选的这个婢女了。梅珊身份虽然是个丫头,可她出自唐宗,是唐宗一个重要人物的师妹,她会的东西比你多太多。退一万步来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绝对能自保,全身而退也不在话下。”
一席话说得傅容月一愣一愣的,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梅珊那么厉害,她先前怎的没看出来?
可是,梅珊的武功她也是知根知底的,她能自保,绿芜能吗?
“至于绿芜,你更不用担心了。”魏明玺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心,他扬起嘴角:“我的人,什么能力我最清楚。她们两个小丫头本事不小,这次诱敌深入是最合适的!”
“可是……”傅容月张了张嘴,心绪十分复杂。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事关她和魏明玺,却临到头了让两个小女子替自己去受苦,她想想都觉得有些不仁义。不知梅珊和绿芜回来,会否怪罪她的残忍?
魏明玺摸了摸她的脑袋,带了几分怜惜:“好了,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是被‘绑架’了的人,就在这院子里安心休息吧,我让暗卫保护你,等这件事了结了,我再接你回府。”
傅容月仍旧觉得有千般言语想说,但抬眼所见,魏明玺眼底有深深的青紫色,显然这三天他就没睡一次。
也对,这样大的事情,他作为西北都护怎么可能睡得了?
这个口就再也开不了,傅容月按下不提,同魏明玺说了一会儿话,姚远传来军报,魏明玺只能快马去了。
傅容月站在月下目送他远去,心中默默祷告:“但愿一切顺利,绿芜和梅珊都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