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摸了摸脑袋,黑夜之中,脸颊有些滚烫起来,忙将手中的肉塞到她手里:“什么叫我有这么好心?我啊,可是出了名的善良体贴!”
“哈哈,从前同王爷出来,王爷也吃不惯干粮,怎不见你这么体贴?”绿芜在梅珊身后不客气的低低笑了起来。
姚远被揭穿,饶是脸皮再厚,也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好在这时有人唤他,他忙说了一句抱歉,快步走开了。
“喂!”梅珊赶紧喊了一声,他已经跑远了。
梅珊拿着肉钻回帐篷,一脸狐疑的问绿芜:“姚护卫这是什么意思?”
“他给我们就吃呗!”绿芜从梅珊手里拿过肉,打开包裹着的树叶,肉都还是温的,显然刚刚过来他是贴身带着的。难得姚远还有这样细微的心思,绿芜不禁抿唇笑道:“不吃白不吃,反正都给你了,人情是欠下了。喂,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刚刚啃干粮的确没吃饱呢!”
“吃,干嘛不吃!”梅珊从她手中接过分的肉,快速的塞进了嘴巴里,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绿芜说得对,人情都欠下了,不吃白不吃!
肉塞到嘴巴里,一股烤肉的香味顿时在舌尖弥漫,难得的是,那肉上竟然还撒了椒盐的。真是看不出来,姚远还随身携带椒盐,悄无声息的藏了这么一出好手艺!
只是……姚远到底是要干什么?
梅珊一边吃一边纳闷的想,王妃可经常说,正可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姚远对自己……
梅珊想到这里,惊悚的抱住了自己,接连打了几个冷颤。越想越可怕,她忙躺倒,用被子捂住了自己。她性子单纯,累了这么几天,换成是寻常人早就瘫了,这会儿躺下才觉得困倦,不多时就睡着了。
山林之中,万籁俱寂,姚远从梅珊的帐篷边走开就回到了魏明玺身边。
魏明玺靠着一棵大杨树,随意的曲着一条腿,左腿伸出来放在地上,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拿捏着。
他伤刚好一段时间,这几日急行军下来,这条腿多少有些酸痛难忍,一直在强撑着。
姚远见状不免心疼,坐到他的左边来帮他推拿顺血。
魏明玺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笑意,语气调侃:“看你这表情,没求到这个人情?”
“没。”姚远有些苦恼,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有点不好哄骗呢。
魏明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回去的路还长,咱们慢慢走。”
“我不急。左右王妃还在,小丫头跑不到哪里去,我就不信我还要不到一瓶药。”姚远哼哼。
魏明玺扯开嘴角,半晌目光深深的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海东青放出去了吗?”
“放出去了,用的是赤蒙的行军暗号。”姚远点头:“胡罗山那边也传过来消息,托木托送出去的海东青已经被射杀了。胡罗山那边的消息绝对送不到斡罕尔城来,王爷不必担心,一切都很顺利。”
“托木托?”魏明玺蹙眉。
姚远笑道:“就是在胡罗山跟王爷比箭术的那个赤蒙将军。属下刚走开的时候,从胡罗山传过来消息说,托木托伤重不治,已经死了,死前送出海东青要给耶律洪示警。”
魏明玺点点头:“耶律洪这会儿应该得到了消息,着人混进斡罕尔城去打探一下消息。”
“这些交给属下来做吧,王爷,离天亮还早,王爷浅眠一会儿吧。”姚远见他脸色青白,忙劝道:“王爷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心疼属下。咱们出发之前,王妃可是再三叮嘱,说王爷若是伤了一块皮都要拿属下问罪的。”
魏明玺哑然失笑,不过没有反驳他,嗯了一声,将披风解下来批在身上,就靠着大树沉沉睡去。
天色微亮时,魏明玺才被姚远推醒:“王爷,斡罕尔城传来消息,耶律洪整军出发,要去胡罗山了。”
“好!”一切都在魏明玺的意料之中,他倒也不意外,问道:“耶律洪去了多少人?”
“两万。”姚远道。
斡罕尔城守城军将不过五万,耶律洪先派三千,再送走两万,也就是说,整座城池不足三万人守卫。
斡罕尔城唾手可得!
魏明玺坐起身来吩咐:“让士兵们抓紧时间吃东西,等耶律洪大军离城后,咱们就杀向斡罕尔城!”
当即,大魏的两万人蛰伏在这座临城山脉之中,一动不动的啃着干粮静声等待。
大漠里的天气变化莫测,日头渐渐上了天,这一等就到了中午时分。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好在大山之中并不太过炎热,魏明玺登山山头远眺,斡罕尔城里安安静静的,显然也正是人畜皆困的时候。
魏明玺扬了扬手,当即,大魏的军队整整齐齐的列队,悄无声息的往斡罕尔城飞去……
后来的史书描述这一场战役,堪称经典之战。
大魏主帅魏明玺用计引开赤蒙守城大军,天降奇兵,奇袭了斡罕尔城,用区区两万人,损伤不足两千,轻轻松松的拿下了斡罕尔城。待耶律洪发觉上当,中途折返时,斡罕尔城的城墙上已经飘荡着大魏的国旗!
经此一战,魏明玺名扬天下!
赤蒙损失了一座城池,一个得力大将,几万士兵,对赤蒙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耶律洪经此挫败,碍于国中形势,再不能在边界一线久留,不得已回了王城。
三月二十一,南宫越派兵接手斡罕尔城,魏明玺带领兵将重返箕陵城。
多年以后,傅容月回想起魏明玺从斡罕尔城回来的那一天,仍旧压不住内心汹涌的激动。
魏明玺骑着他的俊东疾马,带领着大魏的精兵缓缓入城,玄黑色的盔甲在太阳下反射着微微冷光。他的容颜一如既往的俊美,带着冷淡漠然,目光扫过街上的百姓军士,保持着皇族一贯的镇定自持。他从箕陵城的主街走过,行过处,带起一阵阵的惊叹声——谁也不曾想过,那个一直在轮椅上坐着的冷漠王爷,那个被称作是残废的九皇子,竟真的有在马背上挺身而立的一天!那个京城里人人面上恭维私下嫌恶的陵王殿下,抛去暴戾嗜血的面具,赫然是大魏的一道铜墙铁壁!
西北的军士们目光复杂的迎候这自己的主帅凯旋而归,不敢相信,魏明玺真的做到了!
想起他力排众议领军深入大漠,当时所有人都是不看好的,连南宫越都认为他非败不可,可他做到了!
用最小的代价,赢得了一场完美的胜利!
南宫越眯起眼睛,眼波落在魏明玺的腿上,涌上一股复杂之色。
半晌,他缓缓勾起嘴角,露出几分苦笑。
魏明玺连高高在上的那一个都瞒得那么好,更何况是他呢?也罢,论脑袋里的弯弯拐拐,他本来就不是京城里那些人的对手,这才远避西北,如今也没什么不好。他所求不多,能保住南宫家就是最大所求……
魏明玺停了下来,目光掠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南宫越身边的傅容月身上。
傅容月面上含笑,上前两步,将手伸给魏明玺。
魏明玺一手握了她的纤纤素指,另一只手抓着马鞍轻松一跃,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恭喜王爷凯旋归来!”
刚刚站定,南宫越已经带头跪了下去。顿时,整个箕陵城已经跪倒了一片。
魏明玺扬了扬手,扫了诸人一眼,只淡淡说道:“都起来吧。回都护府再议!”
刚刚打过一仗,还要很多事情要处理,哪里容得片刻安歇庆贺?南宫越等人都是熟悉战场的老将,魏明玺既不爱慕这些虚的,他们也就不再客套,让身侧的副将们带着士兵回大营,统军的将军们则都拥着魏明玺前往都护府。
傅容月见状,想将手收回来,没奈何刚一动,魏明玺已经开了口:“你随我同去议事厅。”
“怕不妥吧?”傅容月本是很想听他说说战况的,但南宫越等人都似乎很是抵触女人干政。
魏明玺目不斜视,语气却坚定:“有什么不妥当的。你虽是我的王妃,却是朝廷的女官承印,官居一品,说起来,整个西北城里只有南宫越一人跟你同级,他们也都得听你的。”
周围的人面色一僵,连南宫越都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件事来。
是啊,傅容月不仅仅是陵王妃,更是陛下钦点的女官承印,位同梅相呢!别说她只是去听听议事,就算她要就军事插上一手,他们也都得考虑一下她的意见。
傅容月听了,抬头瞟了魏明玺一眼,顿时就是一凛。魏明玺脸色严肃,并非突然兴起,难道……他已经打算走出第一步了吗?回想起刚刚下马后,魏明玺仍旧是坐回了轮椅上,可他那一站,已经向所有人表明,他,魏明玺,并非一个废物!
思及此,傅容月的心一下子变得昂扬,重重的点了点头,随着魏明玺去往都护府的议事厅。
就在他们从都护府的大门进入都护府时,另一侧,袁青黛也得到了魏明玺凯旋而归的消息。
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到魏明玺了,她原本的计划也没用上,袁青黛懊恼之余,也多了几分期待,忙吩咐自己的婢女:“走,咱们去见王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