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黛的婢女淑雅站在原地不动,脸上带了几分尴尬:“姑娘,王爷这会儿在议事厅,咱们过去不妥当吧。而且……”
“而且什么?有什么说不得的!”袁青黛本来已经一只脚垮了出去,闻言又缩了回来,瞧见淑雅一脸欲言又止,心中已经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忙问:“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快说,不许吞吞吐吐的!”
淑雅看了她一眼,一颗心本就提着的,经不住吓,当即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道:“姑娘,怎么办?王妃……王妃被救回来了!”
“什么?”袁青黛一下子就火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傅容月竟然被救回来了!
赤蒙那边不是说此事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让人飞走吗?怎么还让人给救了?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她胸口翻滚着滔天的怒意和妒忌,这样都弄不死傅容月,她的命怎么就那么硬?傅容月回来了,那她再接近魏明玺可就难了!
袁青黛恨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时之间,满心都是妒恨,她脸色扭曲,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将身边的帘子扯了下来乱砸泄愤。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就注定了她真的做不成陵王妃,将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拱手相让,如若不然,真的屈身同傅容月共事一夫?
休想!
袁青黛一颗心都是怒火,淑雅见她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跪在地上出声提醒她:“姑娘,先别忙着生气了,赶紧想想办法呀!姑娘别忘了,王妃被绑架这件事,可是咱们一手促成的啊,现在王妃回来了,事情就露陷了!”
淑雅身子抖了一抖,她都可以想见魏明玺知道这件事后,会是怎样的责罚落在身上——怕是把她们两个五马分尸,魏明玺也是做得出来的!
这话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浇得袁青黛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果真冷静了下来。
是啊,傅容月回来了,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身侧的淑雅身上,忽而一阵冷笑:藏不住就藏不住了呗,反正身边还有替罪羊,怎么着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
她冷静下来,伸手扶起淑雅,脸上是亲切安抚的笑容:“回来了就回来了吧,左右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可是……可是……”淑雅就弄不明白她怎么还能这么淡定,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袁青黛道:“好啦,你别慌。她回来了又怎样,那群绑架她的人也没说是我们让去的,她拿不到咱们的小辫子,还能把诬告我们不成?再则,我马上就要做陵王侧妃了,以后王爷也不是她一人摆布的,有我护着你,你还怕什么?”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果真让淑雅放心下来,俏脸有了几分血色。
袁青黛继续说:“王爷在议事厅,咱们也不去打扰了。今晚都护府中说不定有庆功宴,咱们也拾掇拾掇,若是王爷传唤,怎么也不能让王妃一人独占了风头。”
“是!”淑雅大喜,忙转身去忙碌了。
袁青黛目送她远去,面上带着笑,手中握着的一颗珠翠却越来越紧,等淑雅走远了,她才摊开手来,那珍珠已经碎成了粉末。
她会护着淑雅的,直到护着淑雅下地狱……
另一边的议事厅里,魏明玺等人正在进行着另一场战争的探讨。
巨大的地图就挂在议事厅里,魏明玺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一根小短棍,不偏不倚的落在其中的斡罕尔城上,缓缓说道:“斡罕尔城如今已经拿到了,不过,这是通往赤蒙王城最近的路,耶律洪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他休整好了,一定会大举反扑,斡罕尔城的防卫半点也不能疏忽。”
“斡罕尔城易守难攻,这次若不是王爷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怕也难以攻下。”南宫越蹙眉道:“耶律洪要拿回去,不费一番功夫是做不到的。”
“也不一定。斡罕尔城说到底是赤蒙的城池,王爷拿下这座城后,并未大规模血洗,内里细作一堆,若是耶律洪里应外合,咱们想要守住也是不容易的。”朱麒洸摇摇头:“退一步来说,斡罕尔城本来就是他们的,防卫上存在什么漏洞,耶律洪比咱们还清楚。等耶律洪反攻时,必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依王爷之见呢?”南宫越问。
经此一役,南宫越等人已经不敢再小看这个素有残废称号的陵王殿下了!
南宫越眼中隐隐有火苗在颤动,四殿下和五殿下的亲弟弟啊,他仿佛在魏明玺的身上,又看到了当年两位殿下绝世无二的风姿……
魏明玺冷淡的面容没一点波澜:“我想先听听诸位的想法。”
“殿下,斡罕尔城之战后,赤蒙国库越发空虚,咱们大可以趁胜追击。”陈莽说:“最好能打到赤蒙的王城去。”
“陈将军此话不妥。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赤蒙再怎么空虚,凭着这许多年在咱们大魏和其他西域小国搜罗的财物,那也不能空虚到哪里去。再则,你当他耶律洪是傻的吗?在大魏这边没得了好处,我料定他肯定去骚扰西域各国去了。”参将王珏立即反驳。
朱麒洸点点头:“王参将这话说得不错,且不说大魏,就说边陲小国西凉,这些年赤蒙可没少从人家那里要钱要物。一个西凉不够,还有陈梁和后燕,他有的是地方补充资源,咱们决不能掉以轻心。”
“打又不能打,防又防不住,看又看不了,那你们说怎么办!”陈莽急了。
南宫越笑道:“如果真那么容易,赤蒙也不会成为大魏百年来的祸患了。”
此言一出,议事厅里议论纷纷,都在说赤蒙这百年来的祸患,以及接下来如何部署上。
傅容月听得津津有味,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些西北的将领常年在刀光剑影中来去,这一番谈话比书上要深刻丰富得多,她竖着耳朵正襟危坐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觉得累。
最后,还是魏明玺出声打断了这场讨论:“刚刚朱将军说,斡罕尔城里细作一堆,倒是提点了我。”
“王爷莫非有了什么主意不成?”南宫越喜道。
魏明玺摇摇头:“主意倒是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事。不瞒诸位,此次王妃被赤蒙的人抓走,事前我就探查过,绝非意外,而是有细作从中作梗。”
“王爷是说咱们箕陵城?”朱麒洸一愣。
魏明玺道:“若是没有细作,赤蒙怎么会得知我和王妃的行程安排,又怎么会恰好在上巳节出现?上巳节当日,我与王妃不过是争吵了几句,王妃这才一转身就被人掳了去,时间、地点都那么刚好,哪有这么便宜的巧合?”
“王爷既然探查过,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南宫越蹙眉。
他镇守西北多年,这城中的细作基本是来一个杀一个,他竟不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有别的细作活着。
朱麒洸则是恍然大悟的看着傅容月身后的绿芜和梅珊:“所以,王爷才提前安排了这位姑娘假扮王妃,容赤蒙掳去,好与我们里应外合?”
魏明玺颔首,沉默片刻后,转头问傅容月和她身后的两位婢女:“你们一路上同赤蒙的细作相处,可有听到什么?”
绿芜福了福身:“回王爷,掳走奴婢的两个人都不是细作,而是受到细作指引绑走我们的。箕陵城里的确有细作,而且,细作就出在咱们都护府中。”
“是谁?”南宫越听得脸色都变了。
绿芜的语气铿锵的说了一个名字。
魏明玺听罢,缓缓说道:“此人我倒是记得,是我院中的侍卫。既然如此……姚远!”姚远应声出列,魏明玺吩咐道:“查出细作一事,交给你全权处理,务必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查出细作不论何人,按律处理!”
姚远得了命令,快步离开了议事厅前去处理了。
厅中安静了一会儿,又再一次探讨起防卫斡罕尔城的军务来。
这一番议事一直到日暮西垂方才作罢,众人不及散去,傅容月中途吩咐了梅珊去只会绿萝一声,都护府中已经略备了薄酒,算是庆功宴。众将军见傅容月如此面面周到,对她也颇多赞词。
不过,鉴于上次赤蒙袭营的事情,大家谨记本职,并未喝多少酒,吃过了宴席就各自回府。
魏明玺这才得了时间同傅容月安安静静的待会儿,这些天傅容月都住在别院,今日才回府中,两人也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这边柔情蜜意,黑暗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一直站在角落里,眼波如同淬了毒一样始终紧紧的盯着这院落。
魏明玺和傅容月只做不查,等人走了,傅容月才冷哼了一声:“这袁青黛胆子也够大的,都火烧眉毛了,还没想着要跑路。”停了停,又笑着拐了拐魏明玺:“看样子,她对你倒是真的情根深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