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沈小姐,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是你这样的吧?大家都亲眼瞧见的,这还能有假?”
“是啊,到现在还抓着人家傅小姐的手不放,还说自己是冤枉的!”
“手指都白成了那样,你是怕扭不断人家的手是不是?”
“……”
众口铄金,今日沈梦乔也算是领略到了人言可畏之处!她愕然的放开抓着傅容敏的手,跌回一步,脸色陡然间变得苍白如雪,这一刻,她就像是一个挫败的少女,哪里还有平日里一分的机智聪明?
她不断的喃喃自语:“不是我,是傅容敏陷害我的……”
可是,没人听她说,大家都只相信自己瞧见的,就如同以往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认为傅容敏刁蛮傲慢一样!
魏明娜和林同芝见势不妙,心中已经慌了,局面似乎无法控制,此时不走,怕是只会引来更大的难堪,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拽住沈梦乔,一人拉住沈梦琪,四人连话都来不及说,匆匆的出了望书斋。
傅容月眸底深处露出几分畅快之意,以牙还牙,今日这几人不知滋味可还好?
不够!还不够!
她的眼波扫过傅容敏仍然抱在怀中的书本,微微一笑,将书本拿了过来递给望书斋的小二:“伙计,这书是碧凌书院开学要用的,几位小姐来不及拿,闹成这样,怕是她们对我们姐妹两个心有介怀,劳烦你将书送去吧。书钱也不必几位小姐付了,权当是我家容敏送她们的,若沈小姐受了,便是同我家容敏和好如初,一切过往不咎。”
傅容敏也乖巧的回答:“大家都是同窗,传出去,没来由得的惹人笑话。小二,快去吧!”
话音未落,周围已经响起了一片赞赏之声,纷纷夸奖傅家姐妹大度。
店小二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眉目含笑十分柔软,心中颇有好感,很是愿意给两人办事,拿了书本就追了出去。
不过,也只是片刻,他又拿了书本回来了,满脸都是压不住的不平之色:“王妃娘娘,傅小姐,那几位小姐不肯收,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如实说就是了。”傅容月早就料到沈梦乔心高气傲,是断然不会要这书的。
送这书出去,不过是等着沈家女捅更大的篓子罢了!
小二不平之色更浓了几分:“她们说,这书是王妃娘娘和傅四小姐碰过的,说两位都是……都是贱种,这书脏得很,送她们也不稀罕的。”
顿时,还没散去的围观人群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被打的被骂的都没表现出多气愤,怎的这打人的骂人的反而还觉得委屈上了?贱种?虽说傅容月长在乡野,可她的母亲是名满天下的大学生苏永图的女儿、当年素有大魏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的称号,论起出身来,可比那位沈小姐的母亲强了太多;且不说傅容月,就说傅容敏,她母亲虽是妾室扶正,不管傅行健后来是叛国还是怎么的,可人家原本也是实实在在的侯爵之家,如今也正经自己开府的,怎么也跟贱种搭不上边!
再则,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家,张嘴闭嘴贱人,这份修养气度可当真是不配做世家子女!
“她当真是这般说的?”傅容月拧了双眉,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店小二为难的点了点头,将书递还给了傅容敏。
傅容敏捧着书本,一张俏脸露出伤心之色,呆呆的望着沈家女远去的方向,显然十分受伤。她还没及笄,俏丽容颜尚且还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可爱,当真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她眼圈微红,眼泪没掉,心软的已经觉得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安安静静的望书斋里有片刻的凝重,突然,一个少年郎推开人群走到她跟前,清秀的五官露出几分愤怒之色,一把拉住傅容敏的手就要往前走:“走,容敏,咱们上他们沈家找沈侯爷要个说法去!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这事沈家必须给个公道话。你别怕,有我在,不会让沈家人欺负你的!”
如此义愤填膺的关怀让傅容月和傅容敏都同时一愣,傅容月不禁抬眼打量了一下这少年。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生得很是俊秀,一身上好的锦缎剪裁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抬手时,袖口上的花纹繁复考究,一看就是权贵人家出生的子弟才能弄到的好料子、好绣工。
此人是谁?
是傅容敏书院认识的同窗吗?
傅容月投给傅容敏一记询问的眼神,傅容敏面露为难之色,看了一眼二姐姐,又看向那少年郎:“南宫公子,你别添乱啦!”
南宫公子?
傅容月听了这话立即沉下眉眼,她没记错的话,这京城里姓南宫的只有一家,平宁侯府。她细细过了一遍,平宁侯南宫越尚且在西北镇守边关,他的二弟南宫墨在京城,今年二十五岁的南宫墨在京城的禁军中做统领,三弟南宫泽平日里游手好闲,听说早些日子去了江南,年前才会赶回来;除了南宫泽之外,南宫越倒是还有一个弟弟,好像是叫南宫炘,今年只十七岁,听说就是在碧凌书院上学的。
南宫越、南宫泽和南宫炘都是原平宁侯的正房夫人马氏所出,只南宫墨是原平宁侯的妾室汪氏所出,因南宫家子女世代都并不昌盛,南宫炘又从小体弱多病,原平宁侯在时就对这个小儿子十分宠爱,两位兄长也惯着,故而脾气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
想来,此人就是南宫炘!
傅容月面露微笑,刚刚南宫炘这一番话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传言倒也不全是虚妄。
事情见好就收,她也并不想真的闹到沈家去,忙上前劝阻:“多谢这位公子的美意,只是,我们和沈家两位小姐之间已经有了芥蒂,实在是必要再把事情闹大了。”
“可是,就任由她们这样欺负人?”南宫炘有些不服气。
傅容月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再则,各位公子和小姐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们也算不得委屈。”
“说得也是呢!”
“王妃真是聪明通透!”
“两位傅小姐蕙质兰心,当真是难得!”
这话一出,当即是一片赞同。傅容敏心中松了口气,忙挣脱南宫炘的手,拿了书本福了福身:“多谢南宫公子的好意,只是今日有些疲倦,等碧凌书院开了学后,我一定再好好谢你!”
“容敏,你干嘛跟我那么客气?”南宫炘听了这话不见一分开心,反而是蹙起眉头,一脸难过:“你是怪我刚刚没站出来替你说话?”
傅容敏不答,南宫炘立马就急了:“我是路过这里,瞧见你和沈梦琪在争吵,问了旁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就赶着过来了。如果我一开始就在这里,断不会让沈梦乔这般欺负你的。我……我……”
“好啦,我没怪你,你不用自责!”傅容敏蹙起眉头,略略看了一眼南宫炘,再次福了福身,拉着傅容月转身出了望书斋。
两世为人,傅容月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瞧出了两人之间的端倪。南宫炘的眼波一直随着傅容敏打转,一会儿焦灼一会儿炽热,那其中的情谊却是瞒不了人的。
只是看傅容敏的神色,她对南宫炘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感……
姐妹两人上了马车,放下车帘阻断了南宫炘的视线,傅容月忍不住笑着拐了拐傅容敏的胳膊:“这位南宫公子倒是有点意思,在碧凌书院里,你们关系好吗?”
傅容敏哼了一声:“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哪里会真心实意跟旁人交朋友,我可不敢跟他关系好!”
“可我瞧着他很关心你啊!”傅容月嗯了一声,貌似无意的说道。
傅容敏撇了撇嘴,神色越发不以为然:“关心我?碧凌书院就他最关心我了!我以前傻,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他的朋友,心里有什么话都跟他讲,可他从来没把我当朋友,我说给他听的小秘密,他转头就告诉了旁人,惹得大家都来嘲笑我,尤其是清谷哥哥,他还把我欢喜清谷哥哥的事情告诉了清谷哥哥,有好长一段时间,清谷哥哥瞧见我就远远的躲开,让我很是伤心!还有,他明明知道那些人总是针对我,就是因为喜欢他,还偏偏要做出这幅样子来惹她们拈酸吃醋,真是讨人厌烦。四姐姐,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专门落井下石的呢?还有那些人,你连路都绕着她走,她却总能训着你的脚步找你的晦气呢?”
这个问题……
傅容月嘴角露出嘲讽的笑,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心中也有了模糊的答案。
前世累累白骨筑成,用血和泪换来的答案!
“因为有些人的心天生就是装不满的。”她眼中多了几分惘然,轻叹了一口气,梦呓一般的吐出几句话来:“见不得你好,等不及你坏,若不横空插上一脚,便就没了生的乐趣。”
就好比傅容芩、曲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