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玺比傅容月先得到消息,此刻已收拾妥当,见她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也没感觉到意外,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快步登车,因陵王府距离皇宫比梅国公府近,两人几乎是同梅阑珊和谢安阳一起到达的宫门口。傅容月如此迅速,谢安阳显得有点吃惊,不过他终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什么也没说,带着梅阑珊先行一步。他一走,魏明玺也立即带着傅容月进宫,递上请见折子。
梅阑珊站在光明殿外,很快,寿帝就宣她入见。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揉了揉肉有些苍白的面色,将下唇咬出点血色来,这才跨步入内。
进了殿中,她快速一扫,容盛果然在殿里,她不禁沉了眉眼。
小人!
弄断了她的簪子,现在还跑到御前来告状!
都说西凉国民风开放,百姓豪爽,就他这样的,也能说是豪爽?明明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小人!
梅阑珊在心中不断的腹诽着容盛,恭恭敬敬的上前见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她一走近,容盛就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好大一身酒气,这是喝了多少酒?她蹙起眉头,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个簪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到底是谁送的,竟能被如此珍惜?
他想着这些,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高高在坐的寿帝,如此一身酒气上殿,殿前失了礼仪,梅阑珊当真不怕被责罚吗?
好在寿帝隔得远,并没有闻到梅阑珊身上的酒气,吩咐她起身后,脸色凝重的问道:“梅大人,朕今日听了些传闻,说昨天你同太子殿下起了些冲突,他脸上的伤到底是不是你的杰作?”
梅阑珊一时愣怔,垂下脑袋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
如实答吧,她怕牵连了梅国公府;不答,欺君的罪名也是不小呢!
“大胆,陛下问话,你敢拒不回答?”谢安阳看向她,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担忧,细长的嗓音有些尖锐的提醒。
梅阑珊咬了咬牙:“是,是臣所为。”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陛下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梅阑珊无法无天,这四个字还是当年寿帝亲自批给她的呢!她就是认了,也要认得干净利落,绝不能牵连梅国公府,大不了又挨一顿板子!
寿帝哼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何?”
“因为……因为……”寿帝的这个问题却叫梅阑珊无从回答了。
当年同冯其时的那些往事都是发生在宫外的,这么多年来,梅家从无一人向外提起,寿帝久居深宫根本不知道其中纠葛。那镯子日日都带着,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之物,犯不着为了这不值钱的东西大动干戈。
容盛眨眨眼睛,寿帝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当真是问得好:“是啊,梅大人,为何这般对我呢?”
梅大人三个字,他咬得极其重!
只是眸底深处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一丝笑意,梅大人,就她这种有些疯疯癫癫的模样,竟还在大魏的朝廷里做了官?也不知道梅阑珊做的什么官?
梅阑珊听到他开口,立即抬眼瞪了他一眼,清澈的眼波带着几分怒色,不过比起昨天那种滔天的怒火,今天显得格外的纯粹。正因为纯粹,越发的让人觉得清澈,那张俏丽容颜也更张扬了几分。
容盛眼皮一颤,缩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面向寿帝:“陛下,当时的情形复杂,还请陛下让我详细回禀。”
“你说。”寿帝冷哼:“若真是梅大人行为有失,朕绝不偏私。”
“是这样的!”容盛淡淡一笑,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还是很疼,说话都有些抽冷气,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昨天白日里,我曾到梅国公府邸投了拜帖,请求能见一见梅……”大人二字似乎有些狭义,那梅国公府里有两位梅大人呢,再则,他说着这三个字,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话音一转:“见一见阑珊。索性一见之下,我二人兴趣颇为相投,也喜好武艺,故而约定切磋一场,只是……”
他眼波微转,笑意更深:“只是阑珊在梅国公府切磋颇多顾虑,说梅国公是不太喜欢见她舞刀弄枪的,所以就移步去了驿馆。陛下也知道,既然是切磋嘛,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梅阑珊从他开口就有些错愕的看着他,本以为他要落井下石,没想到他竟会为自己开脱,一时愣住。
寿帝也不傻,容盛话里的漏洞很多,他一听就知道所谓切磋云云都是胡扯,其中必定有隐情,但既然容盛这样说,他也不好再追究下去,狐疑的看向梅阑珊:“是这样吗?”
梅阑珊抬眼,寿帝身后的谢安阳怕她胡来,忙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是。”梅阑珊只得点头。
寿帝松了口气,只是仍然是满面怒色:“你也太不懂事了一些!你平日里喜好武学,这禁军中有不少高手,要切磋也应该去找他们呀!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是西凉的储君,将来登基了,那就是西凉的皇帝陛下,岂是能跟你随随便便动手的?伤着了哪里,你让朕如何对西凉交代!”
话音未落,他忽然面露尴尬,不对,已经是伤着了,忙又补充:“幸好太子殿下大度,不与你计较,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
“多谢太子殿下!”梅阑珊按捺住心中的不情愿,转身对容身行礼。
容盛面上带着宽容的笑意,上前一小步,将她的手包在掌中,一派欣赏关爱的派头:“皇帝陛下严重了,阑珊快人快语快性子,我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计较?”
双掌相碰,他的手却不是这样的,握着梅阑珊的手指毫不怜惜的用力。
梅阑珊吃痛,只是寿帝在座,不敢拂开他的手,一张脸微微有些扭曲,却只能忍着了,心中越发的认定容盛就是一个小人。
只片刻间,容盛松开手,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梅阑珊这才放下差点痛木了的手,垂在袖中悄悄的推拿过血。
寿帝圆满解决了一件心事,总算是成全了两边,不禁神思倦怠。不过,他的事情还没完,容盛的那套说辞他是半个字也不信,也怕是容盛特意为了笼络梅阑珊的手段,悄悄给谢安阳搭了个眼色。
谢安阳会意,上前道:“太子殿下受了伤,那驿馆却是不和住了,陛下,是否应该让殿下迁至一个更为妥当的地方?”
“嗯,对。”寿帝笑着点头,看向容盛:“太子殿下,你在西凉身份贵重,那驿馆却是委屈了。朕已经让人收拾出了外宫,就在皇城外,离宫里也近,待会儿让谢总管为你引路,今天就别回去了,修养好身子才是妥帖。”
容盛没想到寿帝会突然来这招,虽说是外宫,但就跟皇宫比邻,尚且在禁军的监视范围内,行动起来多有限制。
他略一想就说:“多谢陛下好意,那驿馆环境清幽雅致,我很是喜欢,不想移步。再则,住在宫外,我想去看看阑珊也方便,请陛下成全!”
“太子殿下客气了。梅大人日日都在宫里当差,你住外宫也能得见,没什么不方便的。就这么说定了。”寿帝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摆了摆手,做出越发疲倦的形容,让谢安阳送两人出宫去。
几人在殿中说话,魏明玺和傅容月在殿外也听了个明明白白,一场灾难就这般消弭无形,两人都有点意外。
不过总归是好事一件,傅容月上前来挽住梅阑珊的手,对魏明玺说道:“我陪阑珊姐姐回府去歇息,你一人去见父皇,可以吗?”
“嗯,”魏明玺颔首,吩咐身后跟着的姚远:“姚远,送王妃和梅大人回府。”
他怕容盛跟梅阑珊再起冲突,让姚远随行保护。
傅容月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强拉着梅阑珊离开。
两人刚走没几步,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容盛的身影高高的将两人拢在其中:“两位请留步!”
说着伸手阻了阻,想将两人拦下来。
姚远立即抬手将他挡了回去:“殿下请自重!”
“我没别的意思。”容盛面露一丝尴尬之色,看向梅阑珊:“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同梅小姐说,请陵王妃行个方便。”
傅容月看了一眼梅阑珊,见她眼中余怒仍在,只觉得的就想拒绝。可还没开口,梅阑珊忽然拉了拉她的手,同容盛一并走到一侧:“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并不知道那个簪子对你很重要,非常抱歉。”容盛见她冷淡容颜有些许憔悴,一开口就情不自禁的想道歉。他说了一句,自己也一愣,反而不觉得扭捏了:“我知道说赔给你一支什么的,并不能弥补你什么,但我仍旧是要说。阑珊,我欠你一笔债,今日我便许你一个承诺,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尽我所能帮你达成。”
“我没什么要的。”梅阑珊抬眼看了他一眼:“今日你在殿上帮了我,你我就算两情了,以后,不要再见。”
说完这话,梅阑珊当即转身回傅容月身边,留给容盛一个倔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