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两人的长桌,加了个人就有点拥挤,傅容月不得不往旁边让了让,见魏明玺一动不动,显然十分不乐意,她便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对魏明玺摇了摇头。魏明玺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终于还是让了。
马兰朵更是欢喜,奸计得逞,坐好之后,她的眼神立即投向左侧,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小举动没瞒过傅容月的眼睛,她的眼神一下就沉了下去。
左侧是赵王席位,正妃侧妃都在旁边坐着,方才马兰朵是跟谁打招呼?
傅容月抿唇低笑,很好,她们都很好,一个个都爱来犯她,都当她傅容月好拿捏不成?她就看着这些人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马兰朵没觉察到傅容月心绪的变化,坐下之后,忙拿起魏明玺跟前的酒盅替他倒了一杯酒,笑着说:“明玺哥哥,这是今年宫里新酿造的好酒,名叫满江红。你看,这酒水看起来是不是带一点红色?闻起来就很香,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喝一杯好不好?”
她端着酒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让人不忍拒绝。
魏明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容月,傅容月微微颔首,促狭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魏明玺会意,端起酒杯看了一眼,确然如马兰朵所说,酒水清冽中带着一点红色,闻着扑鼻酒香,十分诱人。他深深的嗅了一口,凑到唇边要喝,眼角却悄然的瞥了一眼马兰朵,马兰朵仍旧是笑盈盈的,眼中多了几分紧张,他就明白了,轻勾嘴角,又将酒杯放下,拿起酒盅为傅容月也倒了一杯:“容月,你也尝尝,跟咱们在西北喝到的那些烈酒都不太一样,真是好酒!”
见他放下酒杯,马兰朵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失望,忙劝道:“明玺哥哥,你先试试呀,说不定她不喜欢呢!”
竟是连王妃嫂子也不肯叫。
魏明玺眯起眼睛:“是吗?”
是酒有问题,还是杯子有问题,或者有问题的是别的什么?
魏明玺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个阴谋是怎样酝酿出来的,又是针对的谁。不过,按照马兰朵的热情势头,冲着他来的可能性最大。
他抬起手腕一饮而尽,目光紧紧的锁着马兰朵,马兰朵见他喝了酒,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她也算是聪敏机变之人,眼中莹莹光点看着他,神色十分高兴。
傅容月见状也拿起酒杯闻了闻,她不是医者,自然闻不到里面是加了些什么。她的眼波落在马兰朵身上,略过她,又看向了赵王那一桌。傅容芩正侧着头悄悄看着这边,见她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忽然别开了头。傅容月笑了,她已经知道了刚刚马兰朵是在看谁了,原来是傅容芩想要搞鬼。
她装作不知,用手绢沾取了少量的酒,塞到了袖子里。
白雪就趴在她的袖口,见到她塞进来的手帕,小心的凑过去闻了闻。
可不知怎的,白雪闻了那酒味,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傅容月方觉得袖口异动,白雪已经一个扑腾从袖口里跳上了她的桌子上。刚落在桌上,白雪一个闪身就往酒杯口扑去,动作太猛,那酒杯被它推了开去,从桌子上落了下去。
一声脆响,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
马兰朵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魏明玺的反应,冷不丁眼前白影一晃,定睛看去,桌子上竟多了一只白毛畜生,小爪子撑着身子直立,模样有些可怕的冲着她咆哮。
“啊——”
马兰朵在大漠生活时,从未见过貂儿,一看之下,顿时被白雪的模样吓到,尖叫着往魏明玺的身后躲去:“怪物,好可怕!”
“那是貂儿吧?”
“是,是白貂,这皮毛真好看!”
四周的人一听说是怪物,立即有些恐慌的站起身来,往傅容月的桌上看去。
白雪闻了酒味,却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觉察到大家都在看它,更是比方才还要兴奋,它左右看看,忽然抽了抽小鼻子,一个转身跳上了桌上的一盘鸡肉上,低头就啃了起来。今日年宴,鸡肉是做的烤鸡,白雪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咬了一口,嫌恶的将烤鸡推开,转而跳到旁边的鱼上。那鱼肉是带刺的,白雪更是不喜欢,一爪子就将鱼摔到了一边。只这两个动作,这一桌已经是杯盘狼藉。
傅容月目瞪口呆的看着白雪,等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抓它。
白雪平日里最喜欢黏着她,今日不知怎么的,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白雪在桌子上抽了抽,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猛地往容盛的桌子上闪电般的窜了过去!
“啊!”
“小心!”
“白雪,回来!”傅容月见四周的侍卫已经拔了刀子,一下子就急了,忙站起身来唤道。
然而来不及了,白雪落在容盛的桌子上,咕噜噜的一双眼睛瞅着容盛,似乎有点疑惑他是谁,可是思而不得,不禁烦躁的低低咆哮了一嗓子。
傅容月只觉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白雪,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身首异处了。
剑拔弩张之时,只见容盛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提住了白雪的一只小耳朵,将白雪拎了起来,拿到眼前仔细查看。
白雪这会儿倒是十分乖觉,不断地伸出舌头舔舐容盛的手心,似乎对他说不出的喜欢。
大殿中一片混乱,大家刚刚都被白雪惊吓,纷纷离席,梅阑珊不知不觉的从后面走了过来,在傅容月身边站着,见到白雪和容盛如此亲密,她也是吃了一惊,又有些妒忌:“这小畜生,我天天拿鸡肉卷饼喂它,它也不见得跟我亲近啊。这可是奇了怪了,上次它见到容盛,也没表现出特别的喜欢啊!”
傅容月担忧的看着白雪,她只怕容盛下手不知道分寸,一下就将小白弄死了。
谁知道容盛看了片刻,就将白雪放在了桌子上,抬头看向梅阑珊所在的方向,蹙着眉头想了想,他记得,上次同梅阑珊一起去买鸡肉卷饼时,梅阑珊就带着这只小畜生的。这小东西,梅阑珊带进来是不是犯了宫规?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一时也不知道是否该把白雪还给梅阑珊。
就在一片安静中,沈贵妃惊讶的捂住嘴巴,瞪大的眼睛有些许后怕:“这……这畜生是谁带进宫里来的,还胆子那么大,带到年宴上来了!”
“是啊,每年宫里的年宴是团圆的场合,今年却让一只畜生给搅和了,陛下,你看……”意外的,沈贵妃话音刚落,齐贵人就帮着接了个腔。
魏明玺闻言在冷笑了一声,这两人一致对外,不外乎是知道这畜生的来历吧?
知道是他魏明玺的东西,就忙不迭想往自己身上扣帽子了,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沈贵妃开了口,齐贵人也说了话,这两位妃嫔是个什么意思,下面的人顿时就清清楚楚。赵王妃沈氏出自沈贵妃一脉,对沈家跟傅容月的恩怨也是了如指掌,上一次沈梦乔和沈梦琪吃了傅容月的亏,也没少来赵王府找她哭诉。旁人都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赵王同傅容月那些扯不清的往事,可她心里都跟明镜儿一样,只是不能同魏明钰算,这笔糊涂账就要着落到傅容月的头上来。
既然沈贵妃都这般说了,她岂有不利用的道理?
想到这里,赵王妃面带疑惑的扭头看向自己身旁的这一桌,落在傅容月身上:“那畜生方才好像是从陵王这一桌窜出来的!”
“是,我也瞧见啦,我还被吓到了!”马兰朵忙站起来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形容:“我看见是从陵王妃身边跑出来的。”
赵王妃得了这话,立即就蹙眉后怕的职责:“九弟妹,今天是年宴,父皇和各宫娘娘都在,你怎的这般不守规矩,还带着一个畜生上殿。这冲撞了父皇和各宫娘娘,坏了年头上的规矩,可怎生了得?”
“九弟也真是的,就算是宠爱九弟妹,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啊。”魏明远淡淡一笑,只冲着傅容月去怎么够,不拉魏明玺下水,怎对得起这一场乱局?
这话让容盛好一顿疑惑,狐疑的看了看傅容月,又看了看梅阑珊。
这白貂儿到底是谁的宠物?
他拿不定主意,垂下头来,目光十分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这貂。
忽然,他闭了闭眼睛,闻到了白貂儿身上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味道并不浓烈,可是让人觉得熟悉。他仔细的想了想,陡然间睁开眼睛时,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想起来了,原来是那种药的气息!
这深宫之中行事如此卑劣,原来不但是西凉的皇宫里有,大魏也有!
他内心鄙夷,目光复杂的落在魏明玺和傅容月两人的酒杯之中,大致猜到了白雪这一身的味道是从哪里惹来的了。
只是,此情此景,不知道魏明玺要如何应对?
容盛调整了一个坐姿,闲闲的撑着额头,一边看着白貂儿在他身边蹭来蹭去,一边时不时的用眼角打量着傅容月和魏明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