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育苏?”傅容月对这人有点印象,她初初来京城时曾因傅阅想炸毁容辉记,指派人来容辉记捣乱,被林大山抓住后扭送官府,同陈育苏打了一次交道。印象中,这人板正不阿,是个好官。
只是她来京城后不久,陈育苏就不知所踪,京兆府尹换成了朱祁镇。她还一度以为陈育苏是犯了什么事情被撤职了。
这朱祁镇她也有印象,在扳倒傅行健时,这人起了关键作用。
原来陈育苏不是被撤职,而是高升成了江南巡抚使了!
她不禁了然,难怪方启动这个计划时,魏明玺信誓旦旦的要帮她的忙,原来伏笔在这里!
她笑道:“我就说当时你怎么那么笃定你能帮得上,原来是早就安插了陈育苏在江南。这事你可没跟我说过,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都是离京前的事情了。不止是陈育苏。”魏明玺说着递上来一张纸:“看看这个,这些人或许你以后用得到。”
傅容月拿起纸条一五一十的看了,越看,越发觉得惊讶。
魏明玺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在京中?都说他从前是不涉朝政的皇子,看来,不但是她小看了魏明玺,其他所有人也都小看了他。如果连同他的暗影在内,怕是如今魏明玺要铲除掉任何人都轻而易举。只是这些终究不是正途,用得多了会动荡国本,没奈何,还是要按照规矩一步步的走,名正言顺的拿下至尊位置。
傅容月垂下眼眸,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再则,魏明玺心高气傲,他受教于惠妃,年幼时同自己的两位雄才伟略的兄长共处,志存高远,夺嫡固然险恶,但也能因此而剪除掉朝中的那些毒瘤。
这大概才是魏明玺一心要走这条路的原因!
她伸出手去握住魏明玺的手掌:“明玺,不管怎样,以后的路我会陪你走下去。你也要答应我,像今天这样的冒险不要再有了。”
“放心。”回应她的只有魏明玺简单的两个字。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灯光闪烁,她眼中的担忧像是一根线,紧紧的勒住他的心弦。今天本是突然兴起,想要带她去欣赏一下京城里绚烂的烟火,不曾想差点让她身首异处,他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如果今天傅容月没穿金缕玉衣,那箭头不就正中了她的心口了吗?
不,他已经眼睁睁的看着四哥和五哥离去,看着母妃不甘心的闭上眼睛,他决不能让容月也这么轻易的离去!
所以,任何阻碍他的、妄图侵犯容月的人,都得死!
魏明玺眼中杀意涌动,从这一刻起,他决定再不会因任何事情而容情了!
傅容月回到梅国公府已经夜深了,虽然早就让侍卫来传了信,说要在陵王府留一会儿,但梅家人还是一个都没去歇息,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今日是正儿八经的年夜,本也是要守岁的,可谁都没心思。见她下了马车,管家梅开源小跑着上前来,紧张的问道:“王妃,你没事吧?”
“我没事,梅叔。”傅容月只觉得心口暖暖的,连连点头:“没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梅开源拍着胸脯,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等陵王府的马车一走,他就拎着灯笼为傅容月照亮,说道:“王妃,老爷和大少爷、大小姐都在主院等着王妃呢,他们很是担心王妃的安危。”
“都是我不好,回来晚了。”傅容月忙说:“我这就过去。”
梅开源掌着灯,很快,两人便行至主院前。
主院里灯火通明,梅向荣等人都在,见她来了,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容月,听说刺客的箭落在了你身上,伤得可要紧?”
“那些刺客有没有抓到!”
“月姐姐,你疼不疼?”
“容月,知道是谁派来的人了吗?”
几人一人一句,好在傅容月尚且清醒,很快就一人回了一句:“阮仪哥,我没事,我出门时穿着金缕玉衣,箭虽然落在我身上,但是没伤到我。清谷,月姐姐不疼,没受伤。阑珊姐姐,那些刺客没抓到,不过让明玺和赵王都斩杀了。义父,虽然人死了,查尸体应该也会有一些结果,谁派来的尚且不明朗,但谁人得益并不难猜测。”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梅阮仪拉着她坐下,见她一张脸冻得红红的,大为心疼,吩咐梅开源将热着的饭菜都端上来。
今天宫里的年宴菜色虽然很好,但身边坐着马兰朵,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傅容月的确没吃饱。梅阑珊当时一颗心都提在傅容月和小白身上,也没怎么吃,几人的确饿了。先吃了饭,等碗筷撤了,才温着一小壶酒一边守岁一边说话。
梅向荣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用过了饭,就吩咐梅阮仪:“也快到接年头的时候了,你去看看下人们可都有准备妥当。阑珊,清谷,你们也都回房去换过衣衫吧。”
这是要支开几个子女的意思。
梅阮仪等人也都明白,正要告退,梅向荣忽然看了傅容月一眼,又改了主意:“算了,都坐下吧,这些一会儿在做也不迟。”
他突然想到,如今时不我待,梅家若是不能上下同心,怕是将来麻烦不少。
孩子们虽然都很少参与朝政,但有些该知道的东西还是得知道,不然容易上了旁人的当!
梅阮仪和梅阑珊对望一眼,应了一声是,拉着梅清谷重新坐下。
梅向荣等他们都坐定了,才说:“本想让你们都避开些,但你们也是梅家人,走出去也是代表了梅家。现在的情形就好比暴风雨前的平静,为父想让你们多些警觉。你们也来听一听今天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个底。”
“父亲觉得,朝中近来就要有大事发生?”梅阑珊也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蓦然沉稳了很多。
只是很少发言,终究有些不能肯定。
梅向荣点头,看向傅容月:“容月,今晚宫里是怎么回事,宫外又是怎么回事,你跟大家说一下吧?”
傅容月便将宫里宫外的事情说了一遍。
宫中的事情梅向荣和梅阑珊亲眼目睹,倒不觉得诧异,梅阮仪和梅清谷却听得大惊失色,原来不过是去了一回宫宴,傅容月就险些在鬼门关里去了!及至后来说到朱雀台上的刺杀,他们更是绷不住,梅阮仪一张脸绷得铁青,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梅阑珊也气得直声说:“这群混蛋!”
梅向荣等傅容月说完了,才说:“你们也都听见了,都有什么想法?”
“爹怀疑,今天宫里捣乱的人是谁?”梅阮仪好一会儿才调整了呼吸。
梅向荣没回到这个问题,他虽然知道朝中暗流涌动,谁都想要魏明玺和傅容月不得好下场,但能在宫里动手的人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
想想事后沈贵妃的穷追猛打,他心里也就清楚了:“应该是沈贵妃。”
“不是。”傅容月听了摇头:“沈贵妃只是做了帮凶。想要害我们的另有其人,那人你们也认得,就是赵王侧妃,傅容芩。”
“是她?”梅向荣吃了一惊:“她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竟能使唤宫里的人?我瞧着当时沈贵妃的反应只是随机应变,一开始怕是不知情,就谈不上帮她什么忙了。沈贵妃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怕是不会这样冒险的。”
“义父说的没错,的确不是沈贵妃帮忙策划的,帮傅容芩的人,是宫里那位闵贞郡主,马兰朵。”傅容月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梅阑珊第一个跳了起来,她日日在宫廷里当差,时时都能瞧见马兰朵,印象中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很是天真活泼:“不可能!害你们她有什么好处?”
“是没什么好处,可是如果能让寿帝同意她嫁给明玺,于她而言,这好处就大了去了!”傅容月淡淡的喝了一口酒,梅国公府的酒都是温吞的好酒,酒性不烈,她颇为喜欢。
梅阑珊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闵贞郡主什么时候见过陵王殿下,又是什么时候看上了殿下,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梅阮仪倒是听懂了,只是更疑惑了。
梅向荣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的确有这个可能。陵王殿下回京那天,陛下曾经举办了一场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之外,也是庆贺西凉使者的到来。当时闵贞郡主到殿中献舞后,陛下就让她坐在了殿下的身边。殿下今时不同往日,风姿怡然,让人倾倒,闵贞郡主对殿下一见钟情也是有可能的。只是陛下那里势必不会让她下嫁给殿下,她走投无路之下,会兵行险招也不一定。”
“那她如何就跟赵王侧妃有了联系呢?”这一点,梅阮仪怎么也想不明白。
傅容月一路回来也都在想猜想,到底这两人是如何形成联盟的。
反而是梅向荣这两年都在朝中,看得多,听得多,心里跟明镜儿一样:“这就要多谢沈贵妃了。当初陛下刚刚召回闵贞郡主时,沈贵妃为了讨陛下的欢喜,对闵贞郡主极好。闵贞郡主在宫中无聊,时不时就在沈贵妃那里玩耍。赵王孝顺,几乎日日都会入宫请安,逢年过节也会带着妻妾入宫,怕是因此而结识的闵贞郡主。”
傅容月了然,只要认识了,凭着傅容芩的手段,有的是办法让马兰朵乖乖上钩。
只是马兰朵未必就如傅容芩想的那般蠢笨无用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算计,也不知道马兰朵知道自己被傅容芩当了枪使,心里会怎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