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上都是沉默,只彼此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关上房门,魏明玺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母妃了,原来根本不是,不但我不了解母妃,怕是父皇也所知不多。母妃修习通天之术,已经是半仙之体,却为父亲和我们舍弃了天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惠妃是个伟大的母亲。”傅容月沉默,天下的母亲大概都是这样伟大!
魏明玺说:“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只有最后一点,母妃要复活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如果她复活了,对我大魏不知又有什么影响,还是要继续追查的。”
“可是,乔家将这件事视为秘密,必定不会说。咱们从何查起?”傅容月忧虑。
魏明玺道:“总会有线索的。想想母妃在沙漠之中抽丝剥茧的追查,咱们也应该从头捋一捋思绪了!”
傅容月点头,这话她十分赞同。
不过,这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事情,两人只略略一提,就没再继续说了,反而商量起明天齐王府的宴席来。
“明日的宴席必定也不会很轻松,姚远不在,你要带着董剑逸去。”傅容月想起年夜上的事情,实在是觉得不放心。
魏明玺笑道:“我倒不觉得明天魏明远会对付我,他这一次要下手的目标摆明了就是你和你的容辉记,怕是没什么心力对付我。”
傅容月挑眉:“我虽然是女官承印,但其实很少过问政事,我的容辉记早就算在了隐月楼里,就算我不在了,也有秦先生在,轮不到他。他除掉我得不到一丝好处,却会树你这样一个强敌,当真是得不偿失,也不知道魏明远是怎么想,连这一步都走得出来。”
“就算除掉你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但有一个好处,却是他只得去冒险的。”魏明玺为她添了一杯热茶:“只要能让我伤心到一蹶不振,像从前一样放逐自我,他什么都会愿意去尝试。”
毕竟,上一次他们行这个策略时,自己的确颓然了多年!
傅容月听罢,暗自下定决心,决不能让这些人得逞。
正说着,董剑逸面色肃然的走了进来,双手捧上了一封信:“王爷,乔凰离乔公子连夜告辞了,这是他留给王爷的信。”
魏明玺和傅容月对视一眼,均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乔凰离动作这般快。
魏明玺接过信,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将信递给傅容月。
信中所诉都是客套话,傅容月看完之后,想到就这样又错失了以为乔氏一族的人才,不免觉得可惜,幽幽叹气。
魏明玺将信随手丢在身侧的火盆之中:“去了就去了吧,启动计划,让姚远安排下的人沿途护送。”
“是!”董剑逸应了,躬身退下,不多时,数只信鸽便向京城的四面八方飞去。
傅容月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明天是一场硬仗,我得回去准备着。”
“我会一直在,出了什么事都让绿萝来告知我。”魏明玺点头:“我送你。”
“哪那么费事,我这就回了。”傅容月看了看外面,董剑逸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她直接用镯子离开还快些。不等魏明玺回答,她已凝神,疏忽间回到了自己的誊香阁。
这是永寿三十一年最平静的一天,至此以后,这京都便以雷霆之势,拉开了一场狂战!
正月初四,晴了两天的京都骤然阴沉,冷风阵阵,人畜皆惊。
今日初四,正是魏明玺入宫拜见惠妃的日子,一大早的,傅容月便随着魏明玺进了宫里,同惠妃说说话。
之后,魏明玺为惠妃祭扫,傅容月便去了皇后宫中。
上次魏明玺和傅容月回京寿帝举行年宴时,皇后尚且还能撑着身子起身到宴席上来,怎料到了大年夜,她已然卧床不起,连地都下不了了。这些时日宫中渐渐传出消息,都说皇后这两年来身体都是这般反复无常的,也不知道能熬到哪一天,宫里的内务府甚至把寿衣都准备好了,话语不免危言耸听。
如今柳家虽然早已倒向齐王,但当初皇后对傅容月颇多关怀,也没听说过皇后参与了夺嫡,听闻皇后病重,她却狠不下心来不闻不问。
到了中宫,皇后的婢女宝儿显得很是吃惊:“陵王妃,你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身体可好些了?”傅容月示意绿萝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呈上,一边走一边问宝儿:“可有按时服药?”
“多谢王妃关心,”宝儿的眼圈发红,皇后这次病倒后,傅容月是第一个来看望的,虽然对这个王妃并无深交,但陵王妃的孝心却比其他人更真诚,她连忙点头:“娘娘近来心情好了很多,一直都按照太医的吩咐服药呢。昨天娘娘还让奴婢扶着她起来在宫里走了走,说是精神好了很多。”
“那就好!娘娘是在寝宫吗?我去看看她!”傅容月问。
宝儿忙引路:“在呢,王妃请!”
她亲自为傅容月打起帘子,送傅容月到了寝殿通传,很快,柳皇后有些虚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容月来了?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快让她进来,可别吹了风。”
傅容月转进殿中,柳皇后却并未躺在床榻上,而是披着大氅,正坐在软塌上,一手拿着一本《乐府诗》在读。见傅容月进来,她高兴的放下书,伸手拉住傅容月,阻止傅容月下跪磕头,直说:“好孩子,这些虚礼就免了,你快坐吧。”
傅容月顺势坐下,仔细瞧着柳皇后,只觉她眉目虽然憔悴,但的确如宝儿所说,精神已是大好。她暗暗点头,看样子,寿帝将魏明春故去的消息瞒了下来,柳皇后至今仍不知情。这样也好。
“娘娘,这是王妃从西北带来的礼物。”宝儿忙将刚刚傅容月送上的礼物拿过来。
她替皇后打开,里面却是一个精致的手炉,用的白瓷青花烧制,外间裹上细绒手抄,样式很是新颖。
柳皇后极是喜欢,连连赞道:“难为容月有这份心,又有这份巧思。宝儿,快去热起来,正好觉得有些手冷。”
宝儿见她开心,忙快步去了。
柳皇后拉着傅容月的手一直问话,问起婚事准备,傅容月也一一说了。两人这般闲话,直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手炉里的炭火都要熄灭,怕魏明玺久等,柳皇后才让婢女送傅容月离开。
柳皇后不宜吹风,却亲自送傅容月到了寝宫门口,目送傅容月远去,她才叹了口气,对身侧的宝儿说:“容月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以后宫里宫外能照应她的,你别疏忽了。我不想让这孩子被人算计了去。”
年夜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眉目一沉:“尤其是沈家人!”
宝儿应了一声,抬眼试探的问道:“可要请出他来?”
“不必,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我阻拦不了,也不想拦了。”柳皇后摇头:“我如今只想遵守我同陛下的约定。”
陵王……也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
宝儿嗯了一声:“娘娘,奴婢送你回去歇着吧。”
柳皇后轻叹了口气,随着她一同回去了。等她歇下,宝儿才快步从宫里出来,往一座偏深的宫殿去了……
傅容月从皇后宫中出来,魏明玺果然已等了一小会儿,从傅容月口中听闻皇后抱恙,他也点了点头:“我也该去探望的,只是不想对母妃失约。明日我再来拜访。”
两人一同出宫,稍作准备之后,便是赴齐王府的年宴了。
齐王府的年宴排在傍晚,到了中午时分,便陆陆续续的有人登门了。齐王府前门庭若市,好一番热闹,仿佛京城的寒意都在齐王府跟前避开了。拜访的官员们虽然都穿着常服,可又有哪个敢轻视,无一不是穿着锦袍上门,被风一吹遍体生冷。女眷们也是,想着年宴都是在屋子里,有地龙烤着冷不到哪里去,大氅之内穿得都并不厚实,在外面行走,不免冷意刺骨,连脸色都变了。
傅容月回到梅国公府换了晚宴服,绿萝和绿俏帮着她将头发重新盘了,画了浅淡的妆容,都纷纷赞叹起来。
“王妃今日里这一身真是好看,烟绿色太衬托王妃的肤色了!”绿萝不无羡慕的说。
绿俏道:“殿下送的这一套发饰也好看,又新颖,京城里绝对找不到第二套来。”
“你们说得都不对,”梅珊在一边眨巴着眼睛:“关键是咱们王妃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对!”
这一回,大家倒是没呛声她,一致的点头。
傅容月看着镜中的人儿有一瞬间的恍惚,重生那一刻开始,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能活得这样光彩,前世的苦楚一幕幕都无情的嘲讽着她的心。她挑眉,是时候了!
她回身看向绿萝,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今日随我前去,可都准备好了?”
“是!”几个婢女齐声回答。
傅容月笑意更深:“那么,我们走吧!绿俏,剩下的交给你了,联系好绿芜,从今天开始,是咱们向他们复仇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