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妈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楼子里还养着这样美貌的妞儿,平日里本公子来时,怎么不给本公子引荐引荐?”朱潜邪邪笑着,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合拢,扇子伸出去勾着绿绮的下巴抬了抬,满意极了:“当真是好看,不会还是个苞儿吧?”
绿绮不动不移,睁着一双眼睛同朱潜对视,潋滟瞳孔中多了几分隐约的怒火。
朱潜也看出来她生气了,嘴巴里啧啧有声:“真是漂亮,连生气的样子都这样好看!邱妈妈,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她登台?”
“这,这……”邱妈妈不敢回答,下意识的看向绿绮。
绿绮的手轻轻的摆了摆,邱妈妈立即如蒙大赦,忙站到了绿绮的身边。绿绮定了定神,嘴角带起一丝凉凉的笑:“我若登台,公子要如何?”
“本公子当然是要来捧场的!”朱潜的扇子从绿绮的脸上移开,落在她的手上,轻佻的滑过:“没赶上晴空的开苞礼,美人你的嘛……我怎能错过?”
绿绮将手抽了出来,拢在袖中:“公子莫不是搞错了,开苞礼那是青楼妓院才流行的玩意儿,我们清河坊是歌舞坊,不搞这些个买卖人肉的勾当!再则,公子你今日砸了我们楼子,难道公子以为到了我登台献舞的时候,公子还进得来我们清河坊的大门吗?更别提捧场二字了!”
“邱妈妈!”朱潜脸上微微挂不住,对着绿绮生不起气来,一腔怒火都往邱妈妈身上撒,铁着脸喝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规矩当然是有的,不然我们清河坊也不会两年不倒。”绿绮淡淡的接过话头:“倒是规矩这事儿,公子学得似乎并不太好。”
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朱潜回头看楼下,柳眉轻蹙,显然颇为不满。
朱潜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才发现清河坊的大厅早就是一片狼藉,断落的桌椅散得满地都是,更别提被打伤的人。
他本是自问毫无过错,也是蛮横惯了,正要说活该,但绿绮的模样又让他忍不住想讨好,忙谄媚的笑道:“本公子是性情中人,直来直去,方才都是我不好,有没有吓到姑娘?”
“吓是没吓到,倒是这些东西看着可惜。”绿绮挑眉。
朱潜立即接话:“赔,我赔!”
说着,他转头看向邱妈妈,语气坚定:“邱妈妈,砸坏了东西我赔就是了,何必苦着个脸。你开个价!”
“这……”邱妈妈一听这话就喜形于色,她也是老油条了,知道绿绮在这里,开什么价朱潜碍于面子都会给,忙让小丫头拿了算盘过来,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敲出了一个数字:“朱公子,一共是一万六千两银子,公子是给现银还是银票?银票吧,这么多现银,公子肯定没法带在身上的。”
一万六千两?抢钱?
朱潜脸都绿了,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邱妈妈,你这是勒索还是打劫啊?一万六千两!就这么点东西!值这么多?依我看,三千两顶天了!”
“哎哟喂,朱公子,你别开玩笑了。”邱妈妈摔着手绢笑:“相信依公子的眼光,肯定一样就能看出来咱们清河坊大厅里的那尊白瓷上水田园乃是容辉记的上等货,光那一件就要一万两呢,更别提这些个玉石器物了。至于桌椅珠帘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不要公子赔了。哎哟,朱公子家大业大,一万六千两银子算的了什么呀,也就是少去两次夜场的开销而已嘛!”
绿绮嘴角带笑,双眸闪亮的看着朱潜:“许是朱公子近来手头紧……”
话未说完,朱潜已经斩钉截铁的一咬牙:“我赔!”
说着扭头吩咐自己身后的侍卫,让他们回去取银票,自己则笑眯眯的上前一步又要去握绿绮的手:“还没问过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绮绿。”绿绮笑着退后一步,她懒得想个化名,索性见名字的两个字换了个顺序。
朱潜连连点头:“好名字,好名字!”说着又紧随绿绮逼近:“不知道绮绿有空没,本公子想邀请你一同游镜湖。”
绿绮并不说话,转头看向邱妈妈,轻轻的摇了摇头。
邱妈妈立即说道:“朱公子,绮绿还没正式登台献舞呢,这会儿就让她陪你游湖怕是不妥当!公子是个礼仪周全的人,左右如今也只有公子见过我们绮绿姑娘,不如等绮绿登台时,公子再来……”
言下之意,“绮绿”登台之日,他必定能博得头彩!
这话朱潜听着倒也顺心,他是个想要什么就要立即得到的人,虽然心有不甘,想想又觉得邱妈妈说得有道理。尤其是在美人跟前,那美人还笑眯眯的瞧着自己,怎么也不愿意损失了自己在美人心中的形象,只得按捺住一丝躁动,不过,语气也已经十分不善了:“既然邱妈妈这么说了,我就给你们清河坊这个面子,记住啊,绮绿登台时,我必定要在上座,否则……哼,我跟你,跟你清河坊没完!”
朱潜指着邱妈妈一顿臭脸,又回头笑着伸手捏了捏绿绮的脸,才勉强被打发出了大门。
他一走,绿绮就呸了一口,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恶心的说:“大冬天的还用折扇,难怪脑子都冻掉了!”
玢儿在一边十分担忧的说:“小姐,你惹到了这个煞星,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办?他这人最没耐心了,肯定日日到咱们清河坊来捣乱,绿芜姑娘不在,谁来从中周旋啊?”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敢答应他,自然是有办法对付他!”绿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人是御史朱志刚的儿子?我记得朱志刚是赵王的人,对吧?上次沈家深陷文字yu,朱志刚就是带头批驳沈家,连带着说要废掉赵王的那一个,王妃说了,叫得最狠的,就是最衷心的,他便是赵王最衷心的一条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朱志刚有赵王撑腰,凭着我们这些弱女子,怎么斗得过他?”玢儿还是不明白。
邱妈妈倒是玲珑心肠,知道绿绮什么意思,一时并不敢接话。
绿绮静了静,脑中闪过一个计划,轻声吩咐邱妈妈:“邱妈妈清河坊关门两天装修,找些好点的工匠,我原本还嫌弃咱们的大厅不够雅致,左右砸坏了重新做一个,要修得高雅风情一些,别落了俗套。其他的邱妈妈不需要你来操心,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有客人问起新人,就说把绮绿的名头推出来就行了。”
邱妈妈一一应下,推问了一些细节,便着手去安排了。
绿绮吩咐玢儿这些时日呆在后园不要出来,便离了清河坊到了梅国公府,直奔傅容月而去。
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说,傅容月就笑了:“正愁找不到理由动一动赵王手下的这些御史们,他朱志刚就给我送来了这么一个好料子。绿绮,你做得很好,吩咐邱妈妈拟定一个计划,届时,你登台献舞。”
“奴婢也是这个想法。”绿绮抿唇笑道:“但具体实施时,仍需要王妃搭一把手。”
说完,将自己设想的方案一五一十说给傅容月听。
傅容月喜笑颜开,同绿萝直夸奖她:“绿绮磨砺了两年,如今是越发能干了。你这个计划很完美,只一点有些许欠妥当。不如这样……”说着提了点建议后,便说:“你若觉得觉得可行,我便安排下去了。”
“可行,可行!王妃可比我想得周全多了!”绿绮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事情定了下来,绿绮回清河坊待命,傅容月则吩咐隐月楼准备下去,就等着朱潜往网里钻了。
三天后,京城里谁都知道了,清河坊要推出新人舞者绮绿。这个绮绿还未登台,京中已满是关于她美貌的传言,都说她连暴戾的朱潜都能拿下,吹得唯恐世人不信她是仙女转生。一传十十传百,绿绮的登台观礼帖方放出风声,便被抢夺一空。
登台献舞就定在二月初一,但凡是新人登台献舞,清河坊开门都要比平日里早一个时辰,外间天色刚擦黑,清河坊已然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新装修的大厅豪华又雅致,几乎一步一景,让人醉心不已。贵宾纷纷上二楼三楼雅座,一楼的平座更是座无虚席,丫头、龟公和小厮在其中穿梭,呼来喝去的,好一派热闹场景。
到了时辰,邱妈妈笑意盈盈的敲响了大厅的金钟,三声过后,整个清河坊就安静了下来。
邱妈妈客套的感谢了来宾们,便就是重头了——新人献舞!
她方才退下,大厅的跳舞台上便弥漫出一阵烟尘,很快,舞台上什么都看不清了,隐隐约约只瞧见一个曼妙的人影红衣着身,脸上覆着白纱,摆着反弹琵琶的造型出现在烟雾之中。乐声起,人影动,一个转身就惊诧了众人。她腰肢细软,手如蒲藤,踩着音乐的节拍犹如精灵般神秘……
一曲停了,清河坊顿时掌声雷动!
舞台上的烟雾并未散去,新人福了福身,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