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抓到了朱潜,比朱志刚自己送上儿子更有意义,这意味着朱潜畏罪潜逃的罪名成立。饶是朱志刚有一颗玲珑心肠,也在得到消息时几乎昏死过去,最后强撑着一丝精神到赵王府求助。
魏明钰还是那句话,这事只有刑部接手,才有回转的可能。
好说歹说,总算让朱志刚稍稍放心了些,安心回府等待消息。
魏明钰料得不错,朱祁镇对这个案子并未有任何拖延,很快就结了杀人案递交给刑部复核。刑部接手了这个案子后,便进入了长长的复核期。因为死的是一个歌舞伎,谁也没放在心上,刑部一直拖延着,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除了齐王府对此上心一些,好似并未引起谁的注意。
这件事就如同泥牛入海,引起一阵水花后,便归于无声。
但发生的事情最终是发生了,不管沉寂多久,都会被有心人翻出来。
二月初三,京城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离陵王大婚只剩一个月,各路前来恭贺的人都逐渐开始动身往京城赶。
西北也不例外。
因天下巨变,寿帝担心赤蒙和南越有所异动,对镇守西北的西北军和镇守西方的晏家军都有所约束。晏家军中只派了年轻一辈前来恭贺,西北军则除了南宫越,其他将军则全部镇守西北,不得擅自离岗。
对此,西北军中皆是气愤不已,在他们心中,陵王早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自己的兄弟。这些军中汉子对兄弟的情谊看得比谁都重,寿帝这一份旨意引起的轩然大波出乎意料。好在魏明玺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随着传旨太监一同过去的是他的侍卫,也是一副老面孔,侍卫单独同朱麒洸谈了谈,朱麒洸出来之后,便将大家都召集到了一块,说明了利害关系,总算压下了这股浮躁之风。
二月初四,南宫越整理好行囊,仅仅带了傅清和宁平安两人东进,前往京城。
“南宫已经动身了。”得到线报,傅容月第一个告诉了魏明玺。
魏明玺点点头:“算算时间也该是动了,父皇此次召见南宫越,除了要参加咱两的大婚,实则是另有打算。”
“说起来,十四公主也不小了。”傅容月也明白他的意思。
魏明玺露出一丝笑容:“这些年来,十四妹独自一人居住在外间的府邸,也的确是清净了一些。南宫家祖祖辈辈都脱不开单传的魔咒,到了南宫越这一辈,好不容易才多了几个兄弟,他作为嫡子不着急,旁人可都替他急死了。说起来,南宫家的二少爷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南宫越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将来的爵位还真说不准。”
“你说的南宫家二少爷是南宫泽?”傅容月挑眉。
魏明玺摇头:“并不是南宫泽。南宫泽是嫡出的二少爷没错,但按照排行来说,南宫泽是三少爷,南宫家真正的二少爷是庶出,叫南宫墨,如今在赵王麾下效力,你并未见过他。也因为是庶出,所以留给他的机会少,外人所知不多。”
“这人是赵王一派,那南宫家的家斗想来也不轻松。”傅容月想想西北的局势,想想忠肃侯府女人们的勾心斗角,便能猜到南宫家的复杂。
魏明玺笑道:“整个南宫家最轻松的,怕是那个还在碧凌书院读书的南宫炘了。”
傅容月默然不语,南宫炘同梅清谷一样,饶是现在轻松,又能轻松几时?
“如此说来,等咱们大婚后,兴许就能参加南宫越的婚礼了。”傅容月说着下意识的蹙眉,心头忽然闪过宁平安明艳的笑容,不知为何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来。
魏明玺点点头,见她情绪不高,问道:“你似乎对南宫的婚事并不认同,可是因为宁平安?”
“是啊。”傅容月不想瞒他,一五一十的说了:“咱们在西北呆了两年,宁平安对南宫越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姐妹一场,实在是不忍心见她如此伤心。”
“圣命难为。”魏明玺对此只有四个字。
两人均是沉默,还是傅容月先转移了话题:“今天已经初四了,说起来,绿芜从江南回来也快到京城了。这次让乔凰宇同她一块儿入京,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魏明玺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容月,接下来咱们要走的路可能是一条险路,是一条不归路,我们要对抗的不是魏明钰这些一心夺嫡的人,也不是云沧乔氏这样的谋士,而是一个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的存在,你……害怕吗?”
“我不怕。”傅容月搂住他的腰:“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两人十指紧扣,相视一笑,一切都化为无言。
初六,京城的天刚刚亮起来,来往京城的行人变多时,一辆马车十分低调的进入了京城,直奔梅国公府。
乔凰宇随着绿芜进了梅国公府,就直接去了傅容月的誊香阁。
西北一别,乔凰宇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傅容月了,这时候相见,想起这两年在江南的逍遥生活,他难免有些心神激荡,上前一步,未曾开口已经有些许哽咽:“王妃,许久不见。”
“是啊,快两年了。”傅容月让他起身坐下,这才笑着说:“乔副帮主别来无恙,仍然是容月记忆中的样子。”
“能入得了王妃的眼,是乔某的荣幸。”乔凰宇笑道。
傅容月见他神色比之两年前轻松了不少,知道这次曲凌东的事情成了,对马啸和乔凰宇来说都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她也由衷的替两人高兴,问道:“马帮主如今可好?雁北帮在江南生活得还习惯吗?”
“多谢王妃,托王妃福,雁北帮在江南一切都好,我从苏州来时,马帮主还特意嘱咐我,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乔凰宇道。
傅容月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他不记恨我抢了他的副帮主?”
“我们帮主说,但凡是王妃需要,要借多久都可以。”乔凰宇哈哈大笑,对她的小玩笑并不在意。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渐渐的转到正事上,傅容月让绿萝前去请了魏明玺过来,趁着人还没来的时间,傅容月见京城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了,省去了不该说的,并未有一点遗漏。乔凰宇听得怔然,等傅容月提到云沧乔氏时,他的眼皮几不可察的抬了抬,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傅容月。
很快,魏明玺也到了,见了礼,魏明玺神色显得有些匆忙:“长话短说,乔副帮主,你也是云沧乔氏的人吗?”
“这……”乔凰宇被他问得又是一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傅容月忙道:“乔副帮主如果有难言之隐……”
“并非是难言之隐,我离开时,曾对天立誓永不向外人提起乔氏。”乔凰宇片刻为难,见她误会,沉默了一下后,很快打断了她的话。
这话却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来历。
魏明玺和傅容月对望了一眼,傅容月轻笑道:“明玺的母妃来自云沧乔氏,他也算是有半个乔氏的血脉,算不得什么外人。至于我……”傅容月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第一次将这东西展露在人前,她笑道:“乔副帮主应该能认得我这个镯子,同你们族中那位女子手中的东西是同一种吧?”
这话让乔凰宇脸色一变,他一把抓住傅容月的手腕,托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眼前。
傅容月手腕上的镯子黑如夜空,闪烁着微不可查的光芒,别人只看到了表面,乔凰宇却看到藏在镯子中隐隐流转的青绿色字符。
确实是族中的圣物!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抬眼看着傅容月,似乎有些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她的手腕上。
莫非……陵王妃同云沧乔氏有某种关联?
既然是同云沧乔氏牵连很深的人,告诉她和魏明玺,也不算违背当初的誓言吧?
乔凰宇渐渐轻松起来,认真的将傅容月的手放在桌上,态度也变得格外尊敬:“乔凰宇不识,王妃竟然是云沧乔氏如此重要的人物。从前多有得罪,请王妃包涵!”
“重要的人物……”傅容月低低的喃喃自语,眼波落在手中的桌子上,心底闪过无数的纠缠。
她果然猜想得不错,自己的重生同云沧乔氏有关系,不,确切的说,同支撑着云沧乔氏的背后的人有关系!同样的黑玉,复杂离奇的重生,还有晦暗不明的线索,渐渐的都落在了云沧乔氏身上,要解开这最后的谜团,看来,就要找到解开那个关键线索的人。这一代的灵媒究竟是谁?
傅容月抬眼,紧紧的锁住乔凰宇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乔副帮主,眼下我有一个疑惑,还希望副帮主能诚实的回答我。”
“王妃请问。”乔凰宇不敢掉以轻心。
傅容月深吸了一口气:“敢问云沧乔氏这一代的灵媒……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