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月则道:“怕是不容易从这些巫师嘴里撬出什么来,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魏明钰要是发现巫师们出了事情,密道又被咱们封了,他一定会打死不承认的。”
“封闭密道,那也是咱们迫于无奈的选择,虽说乔氏族人说蛊虫都清理干净了,可若是还有未曾孵化出来的,留着也迟早是个祸患。不过也不要紧,没了密道,咱们还有别的线索,总能找到突破口的。”魏明玺揉着太阳穴,这事当真是头痛之极:“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一条可以用的线索,绿萝不是说了吗?巫师之中,三个长老死了,就以那年轻人为首,我就从他身上下手。容月,你且入宫去给父皇禀告一声,以免父皇担心,我去一会儿就回。”
傅容月点点头,两人便分开行动起来。
魏明玺手掌暗影,审讯的手段傅容月是不担心的,迟早能拿到线索。
她反而担心的是寿帝那边,按照寿帝的身体状况,如今可不能拖延太久,现在已经到了二月中旬,寿帝的身体已然油尽灯枯,再耗下去,他的身体情况可就瞒不住了……
如果寿帝的身子状况被魏明钰知道了,而小孤山的巫师又被尽数除去,凭着她对魏明钰的了解,他再也不会沉得住气!
如今魏明钰虽然不在掌握着纪城军,但禁军之中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要是此人铤而走险……
傅容月摇摇头,不能再拖延,更不能惊动旁人!
思及此,她聚精会神,努力的想着寿帝的寝宫。心头异动,再睁眼时,人已立在屏风边。
如今快三年过去,这个镯子的能力她掌握得越发的好了,运用起来也十分娴熟。再加上不断刻意的锻炼自己的意志力,如今能移动的距离更远了,轻轻松松的就过来了。
这寝宫之中一般外殿都有丫头内监值守,傅容月方一落地,立即就隐身起来,悄无声息的往寿帝的床榻前走去。
出乎意料的,寿帝竟然不在床榻前,傅容月一愣,这么早,寿帝是去了哪里?
她扫了一眼四周,并没瞧见谢安阳,反而是谢安阳的徒弟阿智站在书桌边,正一本正经的站着岗。阿智是谢安阳最为得力的助手,谢安阳十分信任这个人,从前也帮过傅容月和魏明玺,故而傅容月对他颇为信任。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黑暗中现身,身旁是一个果盘,一盘花生摆放在小几上,傅容月走过去拿了一个花生,正丢在阿智的身上。
阿智一个激灵,抬头看向这边,瞧见她站在黑暗里,立即吃了一惊。
傅容月忙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对他招了招手。
阿智见了,就知道她是瞒着人进来的,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闯入这寝宫,却也不敢多问,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忙小碎步轻轻的到了傅容月身边:“王妃,你怎的这么早就入宫来了?”
“我有要事要见陛下,陛下人呢?”傅容月压低了声音问。
阿智又谨慎的看了一眼外面,见外殿的两个丫头并无一人注意这边,才低低的说:“陛下去了冷宫。”
“冷宫?”傅容月吃了一惊:“你是说德阳宫?”
自从沈贵妃触犯寿帝的痛楚,被魏明玺翻出了当年旧事后,就被寿帝一直诏书囚禁在了德阳宫,她也从一品贵妃,变成了昭仪,每日里需面向正西方跪足一个时辰,为早归极乐的惠妃请罪。可知晓事情的人都知道,虽说寿帝并未直接将她贬为庶人,可她也同庶人没什么两样,寿帝留着她的封号,是要让她看着沈家和她的儿子走上绝路,以此报复她谋害皇子、害死惠妃的心!
阿智点点头:“天还没亮时,德阳宫里唯一的一个粗使奴婢前来请见,给师傅传了沈昭仪的一句话。”
“沈昭仪说了什么?”傅容月越发好奇起来:“你快说,这种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是要急死我吗?”
阿智忙说:“那婢女说,沈昭仪求见陛下,说要了结陛下的心愿,所以陛下去了。”
“心愿?”傅容月喃喃自语,寿帝的心愿,不外乎是让魏明玺登上宝座,为惠妃伸冤报仇吧?
她豁然睁大眼睛,听说沈昭仪知道是谁害死了惠妃,难道,沈昭仪是打算向寿帝坦白吗?
她忙问:“陛下去了多久?”
“不久,王妃来时,也不过去了一柱香时间。”阿智回道。
话音未落,眼前光芒一闪,傅容月已经不在原地了。
阿智揉了揉眼睛,陵王妃好快的动作,师傅说他的内功已经练得很是不错,可他方才竟然没能看清楚傅容月是怎么出去的。他不禁在心中生出几分敬畏之心,陵王已经深不可测,陵王妃也这般厉害,这队伍可决不能站错了。
思及此,他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已经是百转千回的心思了。
傅容月出了寿帝的寝宫,立即隐了身形,瞬移到德阳宫外。
多日不来德阳宫,这座宫殿没了昔日的繁华热闹,没了把守的禁军侍卫,竟显得有些萧条起来。宫里原本有一棵大柳树,春日来临,那柳树也没抽芽,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的落魄一般,着实令人诧异。
宫门半开,依稀可以看见宫中并无人烟,傅容月碎步走了进去,立即就看见一个小宫女背对着她正在偏殿边战战兢兢的跪着,时不时的瞅着殿内。
顺着小宫女的目光看去,谢安阳的身影立即映入眼帘。
傅容月顺了口气,四下并未见到寿帝,知道他是进了内殿,也忙跟着去。
路过谢安阳身边时,谢安阳鼻子微微抽动,脸上立即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看了看殿内,又看了看殿外,并无一人,不由奇怪的蹙起眉头。
傅容月没管他,也并不打算现身相见,径直进去了。
方一踏进内殿,便看见寿帝坐在椅子上,正冷漠的看着跟前跪着的人。在他膝下,一个消瘦的身影跪着,长发垂散,早已不复光泽,拖在地上甚至染上了灰尘。趴在地上的一双手虽然白,却伤痕累累。
她抬起头,露出姣好而憔悴的容颜,是沈昭仪!
傅容月暗暗震惊,看着沈昭仪这模样,又涌起一阵快意!
几日不见,沈昭仪憔悴至此出乎意料,看起来确实可怜得很,可是想想梅家,想想前世梅家沦落为囚徒,人头落地的惨状,想想她的锦儿,想想傅容芩嚣张的看着自己的表情,她委实同情不起这个女人来!
沈昭仪不知道说了什么,寿帝一直在沉吟不语,傅容月进来时,只听见沈昭仪嘤嘤的哭泣声。
好一会儿,才见寿帝眉目松开了些许:“你说的这些,对朕而言是没用的,你若想以此求得恩赦,那是妄想。”
“臣妾知道,臣妾所犯的罪过都是臣妾罪有应得,臣妾也没想为自己求恩赦。”沈昭仪连连摇头,泪眼滂沱,楚楚可怜:“陛下,钰儿也是你的儿子,臣妾为儿子求一个恩赦,难道也不行吗?”
“你以为,凭着你的几句话,朕会信你?”寿帝冷笑。
沈昭仪膝行几步,紧紧的拽住寿帝的裤脚,听见寿帝有所松口,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陛下,臣妾已经是将死之人,如今困在这德阳宫中,宫外的消息一律不得而知。可臣妾不傻,陛下既然想立陵王为储君,自然是要为陵王铲除异己,钰儿终究是挡了旁人的道。陛下,权位之争,素来容不下旁人,钰儿败了,臣妾无话可说,可他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一生所爱,除了陛下,也只这一个儿子罢了,臣妾只想保住钰儿的命,就算他做一个庶人也可以!”
寿帝沉吟不语。
沈昭仪哭诉着紧紧的抓住寿帝的大腿:“陛下,臣妾自从跟了陛下,二十多年来,从没有哪一天对陛下不尽心尽力。永寿二年,七王叛乱,是臣妾冒死从太后的宫中爬出来告知陛下的;永寿三年,臣妾拼死生下了钰儿,陛下也曾经答应过臣妾,此生都会对钰儿好,以报答臣妾当年的救命之恩……陛下,臣妾只有这么一个请求,不求钰儿能够登上龙椅,就求他能活着,哪怕……哪怕……”
她睁大眼睛,眼泪滚滚:“哪怕像魏明春一样,做一个庶人啊!臣妾的这个请求,陛下真的做不到吗?”
“你说的这些,朕记下了。朕确实欠了你的,但你杀朕的儿子,害朕的妻子,这些也都不容抵消。今日朕答应你,会留钰儿的命,不是因为你的救命之恩,而是因为,他也是朕的儿子。”寿帝盯着看她看了一会儿,慢慢吐字:“你,明白吗?”
“臣妾明白!”沈昭仪忙磕头谢恩。
寿帝起身,不知为何却没有立即走开,而在站在沈昭仪跟前,他沉默了一下,说了一句话:“至于你方才说的话,朕会去查。但你想求沈家安康,怕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