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帝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般苦撑也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以免朝局不稳。梅阑珊心中知道寿帝的偏执,用的药剂量比平日里更大,怎么着也要帮着寿帝撑过了这一个关口。至于以后……悄悄看着寿帝苍白的脸色,梅阑珊只剩下叹气的份。
能瞒过一时就是一时吧!
后宫近水楼台先得月,齐贵人和梅妃、徐贵人是最快到的,三人得了信儿就赶着过来,第一时间见到了寿帝。
“陛下,这是……”齐贵人见不仅是自己来了,梅妃和徐贵人也来了,自然很是吃惊。
宫里的人很少聚得那么整齐,她敏锐的觉察到不对,看了看梅妃和徐贵人,心中很是惊疑不定。
寿帝并没有着急解释,指了指殿下的座位:“不急。你们都坐下吧。”
几个妃嫔面面相觑,谢了恩后,都在寿帝下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梅妃多年都毫无存在感,此番被叫到大殿中来,着实让人怀疑是出了天大的事情。齐贵人心机深,沉得住气,那徐贵人却忐忑起来,惴惴不安的问身侧的齐贵人:“齐姐姐,宫里是出了什么大事吗?陛下将我们都找了过来,就差皇后娘娘没到了。”
齐贵人暗暗点头,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架子颔首:“陛下让等着,那就等着吧。”
正说着,又听通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娘娘身体不太好,阿智,你去扶她上座。”寿帝嗯了一声,吩咐身后的小内监。
阿智忙去了。
齐贵人顿时咯噔了一声,究竟是怎样的大事,连久病宫中的皇后也惊动了?这两年来,皇后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除夕前好了一段时间,这之后又病倒了,寿帝吩咐不要打扰她,连晨昏定省都免了,这种时候将皇后请了出来,这事儿还真小不了!
阿智扶着皇后进了大殿,柳皇后身体养了许久,仍然不见丰腴,她们也许久不曾见到柳皇后,乍然间瞧见,竟多了几分陌生。柳皇后在阿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到寿帝身边,未曾请安,寿帝已经开了口赦免:“你身子不好,就不必多礼了,坐下吧。这次朕本不想惊动你,但又怕到头来,总有流言蜚语,说是朕偏袒,那可就不好。”
“臣妾明白。”柳皇后挂着虚弱的笑:“臣妾总共没走几步路,陛下不必愧责。”
柳皇后落座在寿帝身边,目光扫过众妃嫔,齐贵人等人忙起身见礼,一番须臾客套,又听殿外传来通告:“齐王殿下、赵王殿下、陵王殿下、陈王殿下求见——”
四个亲王竟都到了!
这下,就连齐贵人也沉不住气,不安渐渐夸大起来。她微微探头,却瞧不见魏明远的模样,只得暗自着急。
“宣——”寿帝面无表情的吩咐。
很快,四个皇子就齐步走进了殿中。
自从众皇子成年封王,夺嫡之争渐渐你死我活,这四人从未一起出现过。陈王魏明铮一贯闲散,疏离于几人之外,如今手掌晏家军,位高权重不可忽视,其他三人都是寿帝最为仰仗的皇子,这四人一起出现,个个风姿不凡,个个容貌出众,个个皆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当真让人花了眼睛,看着四个人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来。
柳皇后表现得更为明显。
见过了寿帝年轻时的风姿,如今一眨眼,这几个孩子也都这么大,像极了当年的寿帝,柳皇后眼中微微湿润:要是她的春儿还在,该是五个人绝世凌空才对!
可惜,春儿这孩子走了歪路,她是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想起寿帝的敦敦嘱咐,柳皇后的目光落在了魏明玺身上,这孩子原先坐在轮椅上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如今直挺挺的站着,锋芒让人不可忽视,魏明玺又孝顺,将来的确不失为一个绝好的依靠……说到底,寿帝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也算是为她谋了一个出路。柳皇后摇摇头,嘴角露出微笑,可惜,寿帝终究弄不明白,在她心里,什么都比不得他。
齐贵人的目光始终在魏明远身上徘徊,带着欣慰和赞赏,她的儿子是所有人中最优秀的。她甚至没有看一眼魏明铮,只在最后收回目光时瞥过魏明铮的脸,轻点了一下头就算了事。
魏明铮进殿时,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齐贵人,齐贵人的表现没有一点错过,忍住满心的失落,最后又归于平静,甚至是自嘲。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只要三哥在身边,母妃的眼睛里何曾会有他的存在?
徐贵人和梅妃因没有子女在其中,对这四个皇子都只剩下欣赏。魏明甫同魏明玺关系要好,徐贵人自然也对魏明玺报以好感,含笑望着魏明玺,同梅妃说话:“梅姐姐,你看陵王殿下,想不到如今殿下的气质能这般傲人。韩王要是将来能有陵王的一半作为,我也就放下心,总不辜负我盼着他长大的这份操劳和情谊。”
“陵王殿下的确不凡。”梅妃亦点头:“听说殿下是个贤王。”
两人压低了声音,轻声说起魏明玺来。
几个皇子上前见礼,寿帝对他们仍旧如同对妃嫔们一样,指着另一排座位:“你们也坐下吧。”
“不知父皇急唤儿臣们过来是有何要事?”一坐下,魏明远就抢先说道:“父皇只管吩咐,儿臣们必定尽心竭力为父皇分忧!”
他素来会哄人开心,齐贵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魏明玺玩弄着手中的一方宝玉,默不作声的看着寿帝,眉头皱得极其紧。父皇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些,气色比之昨天大不如,可是发病了?他有心想问,无奈人多,只得向谢安阳打探消息。谢安阳站在寿帝身后,仿佛入定了一般,低垂着眉眼,对他的示意完全看不见。反而是阿智看到了他的查问,看了一眼寿帝,又看了一眼赵王,点了点头。
魏明玺叹气,阿智会错了意,以为他是问怎么了。
不过……似乎今天的事情同赵王有关?
想到这里,魏明玺的脸色一下子不好起来,寿帝无缘无故的召集嫔妃和皇子这么齐全,断然不会是小事,莫非……
马兰朵!
一定是马兰朵沉不住气,一边将消息透露给自己邀功,一边又转头自作主张的告诉了寿帝!
魏明玺脸色铁青,一双手紧握成拳,强烈的压制着自己不要发怒。不管马兰朵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父皇恐怕都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已然没有转机。
罢了,等处理完了眼前的事情,再去收拾马兰朵!
她最好祈祷父皇别出事才好!
魏明玺绷着脸皮,身子僵直,异样的神色不但引得身边的兄弟频频回望,就连齐贵人等几个妃子都莫名其妙,不知陵王到底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生气起来。不过,她们也都没觉得多意外,从前陵王还坐在轮椅上的时候,那莫名其妙生的气多了去,谁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怒了他,这种情况,只要选择闭嘴就好。
魏明玺呼吸起伏,不过,身侧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鼻尖传来馨香,他很快平息了下来。
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也握住了这只手。
不管怎样,容月在呢!
寿帝紧急召见,并没有召见傅容月,可傅容月还是跟着来了,为了以防万一,她隐了身跟着魏明玺,这样既不引人注目,又不妨碍了解事情的过程。
此时,傅容月也正奇怪着,安抚了魏明玺,她便打量起寿帝来,要听寿帝如何作答。
寿帝以手支额,靠在龙椅上,听了魏明远的话后,他微微一笑:“你们都是好孩子,都知道为朕分忧。朕的朝廷内外有齐王赵王,外事上则有陵王陈王,国泰民安,边防安定,朕很欣慰。今儿把你们叫来,朕知道你们都想问为什么。”寿帝说着,嘴角的笑意忽然一敛:“朕这里出了些许为难事,不知怎么办才好,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父皇有何疑难?”魏明远忙问。
寿帝沉吟道:“古语有云,人有纲常,朕的为难事正是跟这有关。”
“什么意思?”魏明远不明白。
寿帝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个儿子,在赵王面上停顿了一下,立即让魏明钰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却又漫不经心的掠了过去,回转到几个嫔妃身上:“朕的一个信赖之人,平日里也算为国为家都尽心,他膝下有几个儿子,也没少亏待了儿子们,可奈何上了年纪,身子不如从前,平日里孝顺的儿子却欺负到了他的头上来。近来,他竟得知,自己的后院竟成了儿子的欢愉所,儿子瞒着他同他院中的婢女有染。他自问是个公正的人,有心想严惩这个不孝子,却担心这儿子的舅舅不答应,到头来让自己左右为难。思来想去,只能让朕帮忙拿个主意。朕也没办法,想听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有什么好办法的,这就说给朕听听吧。”
“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家务事?”魏明远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