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傅容月同展大牛在主院说话,魏明玺自然是要去书房公干的,他在京城盘桓的时间越久,西北的军务事情就越发详细的上报,每日里光是看这些公文就够他忙碌的。展大牛同他在门口相遇,见礼之后,魏明玺便笑道:“你如今掌管隐月楼,还要操心这些事情,当真是十分辛苦。说起来,你身边也有得有个人照料了。”
“多谢王爷关心。”展大牛垂下头,目光有些闪烁,压住心头的思绪,很快说道:“我同梅琳已经定下了婚约,若是最近日子合适就成婚。”
“那是一桩好事。”魏明玺微笑着:“你成了婚,我也放心。”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展大牛,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留下展大牛错愕的身影。
放心?
放心什么?
展大牛心头猛烈的跳动,他隐隐约约的猜到魏明玺是什么意思。这两年亲密无间的相处,他也明白,他在傅容月的心中有些不同,容月对他并不是男女的情谊,但她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似乎连亲情都超越了。很多事情她没有告诉梅家人,都只告诉了自己。大概这种亲密无间也让魏明玺心生醋意,偶尔想起来心里也会不舒服。
男人终究了结男人!
展大牛脑中想到傅容月的面容,悸动之余,更是添了几分恍惚。不管心里再怎么喜欢,她如今也是陵王妃了,他对她也早就没了当初的那种念想,有的只是敬服,有的只是从小到大的亲密。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将一份感情埋在心底,绝不会成为她的困扰。
看来,婚礼的事情要尽快……
展大牛正想着,绿萝掀开帘子出来,瞧见他愣愣的站在门口,忙笑道:“展执事怎么不进去,王妃一直在等你呢!”
“这就来。”展大牛回过神来,回以一笑,躬身进去了。
两人在门口说话,话语并未瞒着谁,傅容月如今内功也小有修为,自然听到了一些,见展大牛神色恍惚,隐约有些忐忑,她不禁想为魏明玺解释:“大牛哥,明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说放心,不是对你不放心,其实是对我不放心。我总记挂着你的婚事,他是担心我的身体呢。”
“你不舒服?”展大牛一听忙追问。
傅容月摇头,气数已尽,这话却不知道如何张口给他解释。
她只好扯了幌子:“从前不是中了毒吗,那毒跟着我这么多年,对身体终究是有损伤的。明玺担心也是自然,不过这几天有神农白家的人调养,已经基本好了。”
“那就好。”展大牛长舒一口气。
不过,听了傅容月的解释,回想起方才同魏明玺说话的情形,展大牛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一时间心底生出惭愧,魏明玺坦坦荡荡,他在隐月楼呆久了,竟习惯以小人之心揣度,单单说气度这一点,他便比不上魏明玺。又想到魏明玺以一个亲王的身份对自己这种默默无闻的小角色谈笑有加、处处关怀,全都是因为傅容月的缘故,爱屋及乌,另外竟爱慕傅容月到了这等地步,又觉得心头暖暖的,对魏明玺生出一种知己的感怀来。
傅容月选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按住自卑和惭愧,魏明玺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几句话,竟引得展大牛对他与旁人不同……
傅容月见他释怀,也不再继续提及这事,转而问道:“先前在容辉记,大山不是说了吗,京城新开了四家商铺,都是卖的白瓷、青瓷和彩瓷。我也买了这些瓷器回来看过,陵王也查了这些瓷器的出处,你猜,这些东西出自哪里?”
“这事我已经在处理,本想有结果时再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得到了消息。”展大牛有些懊恼的补充:“南下南越时就有线索了,只是南越之行耽误了太久,有些厌延误。容月,对不起。”
傅容月摇摇头,笑道:“是我对不住你才对。隐月楼太忙了。”
“忙是忙,我却不觉得辛苦。”展大牛正色道:“我能帮得上你,我觉得很高兴。”
尤其是来了京城后,将父母从凤溪村接了出来,如今二老在神农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出入还有人伺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些都是傅容月带给他的,他只有深深的感激,是傅容月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如果不是容月,或许他得在凤溪村种一辈子的地,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藏着那样可怕的潜能。
“这些瓷器都是白家人烧制的。”展大牛拿起白瓷和青瓷看了看,很是笃定。
他先前也调查过,知道这些东西的出处并不为奇,甚至比魏明玺聪明查到的还要详实:“这几家商铺的老板是江南过来的商户钱不离,瓷窖设在京郊,白瓷的泥土是从容悦镇拉过来的,青瓷的泥土是从水西镇拉过来的。彩瓷的窑窖则是设在京城东郊,泥土就是咱们京城本地的黄土,不过,为了美观,彩瓷的泥土也混了白泥,还用树胶调和过,外观才这样好看,价格也不贵。容悦镇的白家是烧制瓷器的高手,如今白家老爷在容悦镇坐镇,他的两个儿子在为咱们容辉记烧制瓷器,家业渐渐坐大,人的心也被养大了。明着说他在容悦镇养老,实则是拿了钱不离的银子,来京城教旁人烧瓷器。”
说到后面,展大牛怒从心起:“这些吃里扒外的小人,忘了当初是怎么求着我们的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白家想赚更多的钱也没什么错。”傅容月眸色微冷:“错就错在他们不该帮我们的对手。”
展大牛沉吟道:“白家的瓷器虽然很好,但价格终究是我们容辉记抬起来的,如今我们的瓷器已经趋向平民化,对这种高昂的白瓷消耗已经极少,如果我们这种时候撤掉同白家的合作,他们就算卖给别的商铺,没有我们造势和名头,谅他们也走不远。”
“白瓷的市场已经起来,咱们撤掉合作,他们也不愁销路。”傅容月抿唇一笑。
当务之急,并不是要将白家拿下!
她眼中露出如狼似虎的精光,釜底抽薪,她要拿的不是白家,而是白家后面的钱不离!
拿了钱不离,就等于抽了齐王的筋,够这个男人疼一阵子的了。
傅容月很快想好了对策。
她笑道:“大牛哥,你那边已经跟查了这么久,想来白家的瓷窖在哪里都已经很清楚了。我们现在就去会会白家人。”
“好。”展大牛也不拖沓,起身道:“我去准备一下,等会儿来接你。”
两人分头而行,傅容月换了素浅的衣衫,让绿萝同陵王打过招呼,便带着绿萝和梅珊两人一同出门。同展大牛一汇合,展大牛赶车,带着三个女子便去了白家在京城的瓷窖。
路途并不远,先去的是白家两个儿子开设的瓷窖,几人在作坊的门口下车时,白家两个儿子都是一惊,万万没想到傅容月会过来,忙停下手中的活儿小跑着过来,长子白显小心的陪着笑脸:“哎呀,王妃,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有什么话儿让店里的伙计过来传一声就行了,这里脏兮兮的,实在是唐突了王妃了!”
“是啊,这种地方,王妃怎能亲自来,若是磕到碰到,小的们可不好跟殿下交代啊!”次子白荣也忙说。
傅容月抿唇一笑:“都是农村出来的,哪就那么娇贵。两位大哥难不成还忘记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白显和白荣对视一眼,心中都暗道,那时候你是个乡下丫头,现在你却是陵王妃,这身份哪里是能比的?
话却说得很圆满,白显笑道:“哪里能忘记,王妃那时候虽然落魄,但一身贵气,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说着又笑:“我们就说王妃将来一定有出息,果不其然,现在容辉记大魏哪里还有人不晓得?王妃真的了不起!”
兄弟两人客客气气的将傅容月迎进了屋子里,又是端茶又是拿瓜果,一瞥眼见展大牛也来了,忙又一阵寒暄。
展大牛也不跟两人多啰嗦,他方才仔仔细细的看了屋子里和作坊内外,见白家的老板白家辉并没有在这里,想着眼线的情报说白家辉就在京城,想来是在钱不离的瓷窖那边,心中就有了数,他要赶着捉人在场,开门见山的说道:“两位老板也别忙碌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今天王妃来,是听说京城新开了几家商铺,瓷器都是一流,跟咱们产的不相上下。如今瓷器销路下滑,王妃怕你们担忧,特意过来同你们说说话的。”
“这个我们也听说了。”白显和白荣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奈的表情:“城西城东都开了新的瓷窖,天天都在跟我们抢生意,我们早就想告诉王妃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傅容月是什么身份,他们哪里能随便见到?
傅容月和展大牛对视一眼,都闪过一丝疑惑。
这兄弟两人的表情可不像在撒谎,莫非白家辉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两个儿子,白显和白荣至今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