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光明殿中,主考官念了考生的名字,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傅容敏三个字一入耳,立即齐刷刷的看向了陵王妃傅容月。大家心知肚明,即将要进来的人中,有一个是陵王妃的亲妹子!
傅容月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含笑看着傅容敏等人走了进来。
她不担心傅容敏的表现,事实上,若论才学,她不得不甘拜下风!
很快,第二组的五个女孩都到了殿中,整齐划一的行礼问安,寿帝吩咐起身后,第一句话便是问道:“谁是傅容敏?”
“草民在!”傅容敏轻跨一步出列,端庄的行叩拜之礼,抬起头来。
她这是第一次觐见寿帝,也是第一次在文武百官跟前这般露脸,心中紧张极了,面上却端得滴水不漏,大方稳重,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她抬起脸来,姣好的面容带着浅笑,让人心生好感,不论才学如何,都让人印象深刻。
不少人暗暗点头,尤其是京中那些知根知底的人,想起从前傅容敏在忠肃侯府中只是一个庶出小姐,没想到礼仪竟能学到不属于大家闺秀的地步,都颇为诧异。不过,说到底忠肃侯府已经消亡,如今最为重要的并不是傅容敏是卖国贼的女儿,她更是当朝最炽手可热的骠骑将军傅清的亲妹妹,今年刚刚及笄,现在又金榜题名,谁能娶了她,官途助力,荣华富贵还能少得了吗?
那些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官员已经暗暗盘算了起来,等殿试之后,定要寻觅一二,看看能否为自己的儿子寻得这位佳人。
寿帝显然对傅容敏的印象也很好,连连点头:“好,是个好姑娘。”
不过,他并没有更多的话,不能影响到整个考场的节奏,见过了之后,寿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傅容月,便让傅容敏回到了队伍里。
傅容敏刚刚回去,同列的几个女孩就都将目光投向了她,难掩眸中不满。
傅容敏只做都看不见,站得笔直,等待寿帝命题。
寿帝想了想,便说了这一组的题目:“能来到殿试的,没有一个是无能之辈。你们虽然是女子,但也不能区别对待,唔……方才他们谈了新政改革,谈了朝廷清明,谈了西方大局,都是朝中事。眼下朕这里正有一件为难事,你们也来谈谈。南方暴动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南越夷人素来跟朝廷对着干,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题的难度当真不输于前面几个!
几个应试的女子都有些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寿帝想问的是军事还是民事,有些拿不定主意。
时间并不等人,从第一位开始,要逐个开始阐述自己的见解。
第一位是来自汉中碧凌书院的女孩儿,她也是饱读诗书的人,一瞬间的愣怔之后,很快便开始组织语言说道:“正如陛下所言,南越夷人的问题遗留百年,自高祖开始,便时时有纷乱……”
她含笑款款而谈,将南越夷人的祸乱从源头说起,直说到近来陈王遇刺的事情,说到要安定南越,必定以杀止杀,同南越的斗争势在必行,不过,军事上的策略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在军事上说不了几句,便收了声。
饶是如此,也引得掌声阵阵,让人颇为惊叹女子的见识也并不短浅。
寿帝很是欣慰,连连点头。
这位考生之后,第二位阐论的是安定南越的民生政策,似乎是在她的专才之中,说得具体又可行。
寿帝听罢连连点头:“好,很好,你小小年纪难得有此见识。户部何在!”
户部尚书出列后,寿帝便吩咐道:“将她说的第一条迁户政策记录在案;第三条减税政策也记一下,明年看看时机若是成熟,可以尝试推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看第二位考生的眼神都不同了。
大家心中都有了数,今年殿试女榜中,此人或许能位列三甲。
傅容月听得明白,对那位考生也另眼相待,不过,她并不担心傅容敏。按照这个顺序,同一个命题,越往后,能说的东西也越少,傅容敏要是没有特别突出的亮点,将很难在其中取得胜利。但她相信傅容敏,傅容敏绝对能力压群雄,夺得好名次。
第三位考生在前面两位优秀人才的压力下表现平平,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只说了一部分便急急收尾,懊恼的站在一边。
很快,就轮到傅容敏了。
朝中人人都知道她是傅容月的妹妹,是傅清的妹妹,对她的期许也是最高。见她站了出来,殿中立即安静下来,连呼吸都能被听见。
无形之中,压力比之刚才更大了几分。
傅容敏并不慌张,她莹莹大方,笑道:“陛下问出这个问题后,我想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卖矛和盾的故事。从前有个人在市集中卖矛和盾,一边说着他的矛锋利无比,什么都能刺穿;一边又说他的盾坚固无双,什么都能抵抗得住,便有人问他,如果用他的矛刺他的盾呢,会是什么结果?同样的,南越存在几百年,在高祖时候都没能将他分裂瓦解,不得不承认,南越自有南越强大的地方,南越的高山险阻是天然的城墙,就像是南越坚固的盾;南越的人心齐聚,在战场上往往听从指挥,不惧怕死亡,这是他们锋利的矛。逞论人心锋利,容敏少年,相信陛下以及各位大人都比容敏更深有体会。那倘若我们用他们的人心,去攻破他们的城池呢?”
“人心,乃是无往而不胜的利器!”
傅容敏掷地有声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正大光明殿中便都安静下来了。
她的言论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并不像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姑娘说出来的话,这份见识,很多朝中官员都没能意识到!
寿帝对她的话很有兴趣,撑起了身子,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你以为,南越的人心能攻破南越的城池,可对南越人来说,南越的人心所向理应是南越,并不会向着我们大魏吧?”
“在汉朝时期,汉武帝想要削弱藩王的政权,可藩王不同意,后来汉武帝便推行了推恩令,勒令藩王必须将自己的土地分给自己的儿子,再后来,藩王再对中央的政策有所不满,但却无法再集权来抵抗,为什么?土地都散了,人心都散了。同样的,在南越的问题上,咱们也可以效仿推恩令,就从大魏与南越的分界开始。如果朝廷在这些边境推行比南越更为优厚的政策,见南越的百姓吸引到大魏来,慢慢的,从边境向南越中心渗透,时间要的长些,却是长久之计,等到南越人人都觉得大魏好的时候,对南越的不满也就爆发了。”傅容敏侃侃而言,自信飞扬。
这番话有些让人匪夷所思,朝中人都震惊的看着傅容敏,如同看一件奇异的珍宝。
不过,也有人表示不满。
比如魏明远。
傅容敏说了这番话后,他便冷哼了一声:“哼,不愧是家中有个做将军的哥哥,军事听得多了,怎么也能说几句。父皇问这个问题,莫不是有意偏袒?”
“方才第二位说话的那个,那是关中名家方家的四小姐。三哥可能不太了解关中方家,我可以提醒一下,马上要继任的户部尚书方彰宜,正是这位方四小姐的大哥;在冀北做巡抚使的方彰许,是这位方四小姐的二哥。逞论官场,这位四小姐的家族也都是行家,父皇是不是也在偏袒他们方家呢?”魏明铮笑了。
魏明远见他如数家珍,却是数落自己的不是,对傅容敏的不满有了转移:“怎么,十一弟好像对傅容敏也很欣赏?”
魏明铮笑而不语。
魏明远怒道:“十一弟忘了方才我说的话?”
“并没有。”魏明铮摇了摇头:“我都记得很清楚。”
“那就好!”魏明远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他。
两人这般说着话,傅容月的眼波也正好看过来,魏明远恨恨的瞪了一眼傅容月:“瞧她那得意样!”
傅容月听在耳朵里,淡淡一笑,撇开了头看向魏明玺。
傅容敏还在说什么,她已经不再关心了,她知道,这一仗傅容敏是赢了。
果然,傅容敏之后,再无一人表现出彩,这一组的考生并列退场,接着便到了男生第三组。梅清谷在第三组。
不过,比起傅容敏这一组来,梅清谷的问题也并不轻松,寿帝问的是如何治理灾患,且指明了不得敷衍泛泛而谈,这个难度就大了。好在梅清谷是第一位,他只要回答全面又有独特见解,后面的人便无话可说。
梅清谷也没让人失望,认为治理灾患,应从预防和治理共同入手。在预防上,不仅要防人防腐,更要防天。梅向荣是丞相,从前也没少拿灾患的问题来考问儿子的学问,听得多了,梅清谷的想法也多,尤其是防天的说法,让人耳目一新。所谓防天,便是要多种树,多疏通,在雨季时进行适当的迁移。最为重要的是,梅清谷主张推行山地植物,减少灾患带来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