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凭着南宫越等人的武功,断然是不能得手的,但苍天也在帮他,就算周全亦会有疏漏。南宫越最大的破绽就是宁平安,只要对准了宁平安,这人还是会失去分寸。
“宁平安……”魏扶德的目光有片刻失神。
她记得这个女人,是南宫越身边的女将,身上有一种她渴望得到的阳光和自由。南宫越出发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是宁平安陪伴左右的,两人肩并肩一道走远,那场景曾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这次也是这个女人护送南宫越回来,染血的战袍,苍白的面容,坚固的脊梁,手扶棺木的倔强带着不退缩,那表情也透着伤心。
他,喜欢她?
南宫墨喘着气,生怕她不知道,也生怕她不相信一样:“宁平安是南宫越的副将,在西北军里是独挡一面的女将,两人感情深厚,并不单单于此。宁平安的父亲宁元凯曾是我爹的副将,宁平安就是在西北军中长大的。不过,在宁平安去到西北之前,他们两个早就在京城见过了。当时老侯爷还在,宁平安随着宁元凯来京城觐见,两人在皇城见过,南宫越很是喜欢这个活泼开朗又胆子大的小姑娘,专门为她破了戒,僭越身份到惠妃娘娘的宫中摘杏子,被我撞见了还央求我别说出去。”他微微冷笑:“可笑,为了个女人……”
“后来呢?”魏扶德却对他说起的往事很感兴趣。
南宫越是个怎样的人,拥有怎样的过去,她一无所知。自从两人订婚到南宫越身死,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她都没来得及了解他的故事。
南宫墨低声道:“后来,我爹去世,南宫越接管西北军,他们就在军中重逢了。”
再后来,他不在西北军中,哪里说得清楚?
魏扶德神色恍惚,想到南宫越,心口一阵阵的绞痛,独自发了一会儿的呆,南宫墨抬眼的时间,便瞧见她这丢了魂魄一样的模样,垂下的眼眸带了几分杀意:“公主憎恨我杀了他,他却是为了宁平安死的,要是没有宁平安,他压根不会死。公主要恨,也应该是恨夺走了你的夫君的那个女人,她夺了南宫越的心,也拿了她的命,公主不应该恨我……”
“啪——”
话音未落,凌厉的破空声传来,他顿时别开脸住了嘴。
一道可怖的殷红引子印在他的脸颊上,魏明玺缓缓收回手中的马鞭,还给呆呆站立的魏扶德,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漠:“一派胡言!南宫墨,你不顾国家安危刺杀国家栋梁,还敢在这里挑唆公主和宁平安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
南宫墨被这一鞭子抽得眼前阵阵发黑,趴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正好要追查南宫越的死因,你便主动招了,如此甚好。陈育苏!”魏明玺居高临下,仿佛看一件器物一样看着南宫墨:“方才南宫墨招供的话,你都记下来没有?南宫墨自述和齐王勾结,导致南宫越客死他乡,罪不容诛,查证之后,立即处斩,给大魏的百姓一个交代。”
陈育苏急忙出列,领了旨意,难掩面色震惊。
这怕是今年大魏最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他知道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但为人正直的陈育苏心中十分激愤,想到南宫越在沙场上浴血奋战,保境安民,最终却死于自己的兄弟之手,不免悲凉万分。
他和谢文茂对视一眼,两人暗暗点了点头,不管这个案子牵扯到什么样的权贵,他们都必须追查到底,绝不姑息!
魏扶德讷讷的接了魏明玺递过来的马鞭,一直沉默不语。面对这个脾气可不大好的九哥,她是什么话都不敢多说。生怕魏明玺问罪,垂下头手足无措的站着,全然没有方才审讯南宫墨时那份嚣张和狂傲。
魏明玺瞥了她一眼:“一个女孩子,跑到天牢这种地方来,还有胆子将人折磨得这般半死不活,十四妹,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扶德知错,请九哥责罚!”魏扶德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漏洞,将私用酷刑这样的大事化大为小说是规矩没学好,她是聪明伶俐之人,当即做小伏低顺势认错,诚诚恳恳的道:“扶德愿领,听从九哥教导。”
“我懒得教导你。”魏明玺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傅容月,轻描淡写的道:“你是我的妹妹,理应轮不到我来教导,你的母亲才是教导你的正途。今日之事,我便替父皇罚了。你的公主府也不必去了,即刻入宫,在你母妃跟前思过,好好抄写几遍《女则》,什么时候你母妃看了觉得过得去,你便什么时候再出来。陵王妃送你去,别想给我使什么小性子!”
傅容月福了福身,嘴角露出一点不易觉察的笑意,领了魏明玺的命令。
魏明玺又重重哼了一声,将南宫墨交给陈育苏和谢文茂,终于拂袖而去,显然气得不轻。
陈育苏和谢文茂不敢追问他,接手了南宫墨,客客气气的将傅容月和魏扶德这两位尊贵的女眷送出了天牢。
两人对视一眼,看了看地上的南宫墨,都是一个意思。
南宫墨已然让魏扶德折磨得不堪一击,此时正是问询的最佳良机,要从他嘴.巴里掏出什么话,那是轻而易举。
谢文茂在刑部已久,刑讯是轻车熟路,待两个女眷一走,便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从南宫墨的嘴.巴里将作案的细节都弄了个清楚明白,确定无一遗漏后,才将南宫墨送到了牢房看押。只是捧着南宫墨的供词,陈育苏和谢文茂都知道,今儿这事大了!天大!两人不敢耽误,当即展开最快的速度,以雷霆之势将一干人等抓捕归案。
另一边,傅容月送魏扶德去皇宫,刚刚离开天牢,傅容月一抬头便瞧见一个蹒跚走远的身影,依稀瞧着是宁平安。
她蹙着眉头,宁平安什么时候过来的,方才魏扶德讯问南宫墨,宁平安是不是也听了去?
她心中很是担心,无奈今日出来,身边什么人都没带,只能吩咐天牢门口的一个狱卒:“方才是宁平安将军来过?”
那人点了点头,她便吩咐:“你去跟着她,别让她出了什么事。”
狱卒赶紧跑着去追宁平安,傅容月搀扶着魏扶德上了马车,魏扶德脸色才略略缓和了一些:“宁平安来了?”
“嗯。”傅容月低声道:“我先送你去皇宫,待会儿再去看她。”
“我自己可以去的。九嫂,你先去看看她吧,想来……她心里也不好过。”魏扶德叹了口气。
既然南宫越对宁平安有心,宁平安想来也对他有意,比起相爱的人,她的这点痛苦在宁平安跟前只怕微不足道。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因为自己得不到,越发能体谅同样是女人的宁平安。她微微苦笑,想必南宫越也不愿意看到宁平安出什么事情,他拼死也要保护的女人,她……可以继续替他保护,这样,她便能离他更近一点!
傅容月见魏扶德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抽疼,握着她的手柔声宽慰:“十四妹,我以前小瞧了你。”
本以为她同那些权贵之家长大的女子没什么两样,爱争风吃醋,爱占为己有,上次她公然质问魏明玺为何要解除婚约时,她还害怕魏扶德会对宁平安不利,没想到魏扶德会是这样一个大气的女子。
傅容月有些惭愧,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也!
魏扶德抬眼不解的看着傅容月:“九嫂小瞧了我什么?”
“没什么。”傅容月没有多做解释,拍了拍她的手:“我先送你去贤妃娘娘那里,你这段时间就呆在宫里,不要出宫,更不要回府。”
“为什么?”魏扶德嘟起嘴:“九哥真的要罚我?还特意要九嫂送我,生怕我跑了不成?”
“他也是为你好。”傅容月正色道:“你以为你九哥为什么非要我送你去宫里?那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并非是怕你跑了。你从南宫墨的嘴.巴里撬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九哥是担心你三哥知道了,会要你的命。眼下你三哥的势力遍布,他不能时时保你周全,只有在皇宫里,你才能摆脱齐王的控制。你到了宫里需时时刻刻谨记,寸步不离贤妃娘娘身侧,入口的饮食都要小心。德妃如今病着,很可能会找理由让你前去探视,你万万不能去。”
“但要是德妃相请,我不去怕是不行。”魏扶德被她说得心里发毛。
傅容月沉吟道:“若是迫不得已,你便装病。你病了之后,让贤妃娘娘传话,谁都不要探视。”
魏扶德一一点头,握着傅容月的掌心溢出汗水。
直到此刻,回味刚才南宫墨说的话,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三哥和九哥之间的斗争已到重要关头,谁都不会放过打压对方的机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想到这里,魏扶德身子轻颤,越发的靠紧了傅容月。
她不傻,加上梅贤妃的出身,她已有决断,站九哥的阵营,不跟九哥为敌,才是最佳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