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一直守在陛下跟前?这不是说笑是什么,难道方才闯入我的芳华宫里,对我冷嘲热讽、还将我芳华宫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的人不是皇后娘娘吗?”萧贵妃含泪瞪着王皇后,语气哀怨又愤怒:“皇后娘娘还能有分身术不成?一边守在陛下跟前,一边却去了芳华宫,真是两不耽误!”
二皇子容正跟着跳了出来:“贵妃娘娘,我母后或许曾经去过芳华宫,也确确实实就在今夜,但我却一直在陛下跟前守着的。母后去了芳华宫,是不是很快就走了?贵妃娘娘何必揪着母后表述的些许错误就发作呢?”
“些许错误?”付易却摇头:“怕是不见得吧?”
堂堂一国之后,在这种时候犯的错,不管是大是小,都是非常值得怀疑和诟病的。
这个道理王皇后也懂,白着脸争辩:“本宫去过芳华宫……”
“什么时候去的?”不等她说完,萧贵妃便冷笑着追问。
王皇后怒道:“总之,是在陛下临终之前!”
“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后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了陛下驾崩的宣告,算算时间,那会儿皇后娘娘刚刚走到自己的宫门口吧?”萧贵妃不肯轻易放过她。
两人纠结于王皇后是否出现过,但这个时间的确是王皇后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容正暗暗恼怒母后不争气,坏了自己的好局,见王皇后吃亏,也顾不得那许多,给田不止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按照两人先前就说好的来。
田不止心头明白,当即躬身:“皇后娘娘去没去过芳华宫都没什么紧要,太子殿下说一直守在陛下跟前,陛下留下遗言,让太子殿下尽快登基,可有什么人在场,能为太子殿下做个见证?”
他刚问完,容正和容城都双双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如今这宫里都是他们的人,只要他们不开口,谁敢说自己亲眼见到了容敏成传位给容盛?就算容敏成真的说了又怎样,左右,也没人敢开这个口!
这一刻,他们无比庆幸自己早就在宫中安排好了人,容不得容盛有翻盘的机会。
容盛和梅阑珊闻言却脸色一白,都陷入了沉默。
容盛自然是明白没有谁能够为自己见证,他是偷偷入宫来的,进入容敏成的寝宫时,还是用的旁人的脸面,便给了旁人口实。再则,自己的几个兄弟在宫中遍布眼线,哪里会放过容敏成这个最为重要的人身侧?
他……没有一个人证!
梅阑珊的心也跟着砰砰乱跳,呼吸急.促,一阵阵的后悔涌上心头。
早知道容盛会陷入这样的逼问僵局中,她应该将容敏成留下的遗旨随身带着,此时若是能拿出来,容盛就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了。
她连忙看了看左右,寻找能够回去的良机,可如今站在昌平公主身后,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够走得脱?
就在殿中寂静无声,落根针也能听见时,只见梅阑珊跟前的昌平公主缓缓的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真是无趣,就这么点事,你们也能争论不休。容盛,说了又如何,左右我昌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陛下将我养在身边,亲封我做公主,我便是他光明正大的女儿,我们就是兄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名声刻意避讳,不肯向大家言明当时我在场,但眼下若是不说,我看也没人信你一句真话。”
顿了顿,她的目光冷冰冰的扫过所有人,吐出一句震惊四座的话来:“陛下驾崩时,我在场。我能证明太子说的是真话!”
“公主在场?”
“当真?”
“公主殿下,你当时为何在场?”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从容盛身上转到了昌平公主身上,诧异、震惊、不解……种种异样的表情都落在昌平的眼睛里,透着大家没说出口的怀疑和深思。
昌平公主冷然的勾起嘴角:“田不止,你这话问得像是没长脑子!我且问你,父母病重,子女守孝床榻前有什么不对?二皇子可以在跟前,五皇子可以在跟前,每个皇子公主都可以在跟前,为何唯独我不能在?哦——”她说着,恍然大悟的一声断喝:“田不止,你是不是在心里揣测,我巴不得陛下赶紧死了,哪里会守在他跟前?”
“微臣不敢!”这话将田不止的三魂七魄都几乎吓飞了,膝盖一软,当即跪在了地上。
昌平公主并不放手,伸手到怀中一摸,只见一面龙纹金牌赫然在她手中,她将金牌往前一亮,怒道:“都认得这是什么吧?这是陛下赐给我的玄龙令牌!持此令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是要杀了皇后,谁也拦不住!说,你们是不是心中也这样想?”
“臣等不敢!”这一下,别说是田不止,这殿中包括王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噗通跪了下去。
昌平公主手持金牌,铁青的面容透着一股凝重:“我同陛下的关系确然不佳,但多大的仇怨都随着人死如灯灭,我犯不着同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为何在这里?不错,一开始就是来看他笑话的,但看了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便原谅了他。我同他说了会儿话,容盛就来了,他的的确确说了,北部赤蒙野心灼灼,容盛回来得正好,让容盛尽快登基,稳住局势。这是我亲耳听见的,我敢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若是我对他的遗旨有半句虚言,母亲将永世不安!”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眼中渐渐凝重肃然。
昌平公主的母亲乃是同容敏成一起长大的屈氏,昌平公主同容敏成不和,也是因为屈氏,她既然这么重视母亲,断不会轻易让泉下亡魂不安……
看来,容盛说得是真的!
再则……
大家看看昌平公主手中的玄龙令牌,也不得不信容盛的话!怀疑容盛就等于是怀疑昌平公主,这位公主在容敏成跟前都敢拔刀,一刀将容敏成的御案劈成了两半,他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问自己的脖子并不比容敏成那上好红木做成的案牍结实!
容正和王皇后脸色苍白,额头上的青筋不断的跳着,没想到处心积虑,最后竟没料到坏在昌平公主的身上。
两人满心不甘,但在玄龙令牌和昌平公主跟前,两人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得满腹不平的跪在了容敏成的遗体前。
二皇子都跪下了,他麾下的文武焉能不跪,一时间,这殿中人头矮下去了不少。
昌平公主见状,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将令牌收入怀中,又是那副什么都不怕的狂傲面容:“我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就抓紧吧,别在他跟前吵得亡魂不宁,烦!”
萧贵妃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容盛落了下风,见昌平公主出来镇住了局面,总算稍稍放了心。大家质问的话也算提醒了她,她不断的看向梅阑珊,用口语问她:“陛下的圣旨呢?”
梅阑珊额头上的冷汗薄薄铺了一层,心中越发急切,只能对萧贵妃的质问装作看不见。萧贵妃见她不予回应,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被婢女旗儿扶住,才没有倒地不起。但她的脸色比起刚才是越发白了,她心中很是明白,昌平公主只能镇住一时,凭着没有实权的萧家,难以保证容盛能顺利登上皇位。
最为重要的是,容敏成的威信会随着他死亡消退,那时候,昌平公主的影响力便只剩下手中那一块令牌而已!
容盛这个皇位,没有圣旨,仍然会被非议,仍然坐不稳,圣旨会招来更大的杀身之祸!
正如萧贵妃所料,还真有不怕死的……
只见容城挺了挺腰板,嘴角噙着冷笑站了起来:“昌平,不是兄长要对你有所怀疑,只是光凭一句口谕,就定下国家大事未免草率。容盛也不是第一天做的太子,如果父皇有意要将皇位传给他,早就立下了圣旨,锁在了明朝楼上。眼下父皇去的突然,但却安详,想来心中大事已经了却,并不挂心皇位传给谁。既然如此,说不定明朝楼上确确实实锁着密旨呢?”
“你的意思,是要上明朝楼?”王皇后一愣。
容城点头:“不错!”
他眼中有虎狼之光,信心满满,仿佛对这个皇位志在必得。
西凉的明朝楼是正南面的一座阁楼,历朝历代的皇帝册立了太子之后,都会将传位诏书用玉盒装好,封悬于明朝楼里,以明国事。
王皇后眼中亦露出不可接触的欢喜之色,同容正对视一眼,两人都喜出望外,容正亦道:“既然如此,那就上明朝楼求证!”
只要上了明朝楼,这个皇位便是他的无疑了!
这些人的种种神色都落在昌平公主等人眼中,容盛不知有遗旨的存在,萧贵妃以为梅阑珊弄没了传位诏书,两人都不约而同露出绝望之色。只有昌平公主仍旧平淡的抚.摸着自己怀中的宠物,闻言抬眸一笑:“要上明朝楼就上明朝楼。皇位给谁我不关心,先回去歇息了!”说罢,当真起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