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左玉堂和御史田不止对视一眼,双双摇头,田不止方才被长平公主一顿抢白,此刻不敢发声,左玉堂却站了出来阻拦:“公主殿下,陛下驾崩,马上就要举行国丧,按照规矩,您要在孝殿守着,送陛下一程。”
“知道了。我看你们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完不成,下半夜还长着,我去睡一觉,孝礼开始前会回来的。”昌平公主不耐烦起来,抬脚走了几步,瞧见梅阑珊还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眼中露出一丝恼怒:“六儿,你还不走,站在那里像个木头做什么?”
梅阑珊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萧贵妃,又看了看容盛,匆匆忙忙的说了句唇语:“拖延时间。”便跟着昌平公主走了。
离开这宫殿,梅阑珊反而松了口气,只要离开这里,她就有机会拿走诏书,容盛就还有机会!
宋欢殿中的一行婢女都跟着公主的步调离去,梅阑珊最后看到的,是那几位皇子、妃嫔们松了口气的表情,仿佛送走昌平公主,就等于送走了一个麻烦。
一行人还没完全走出大殿,里面便开始吵了起来。
梅阑珊离去之前,让萧贵妃和容盛拖延时间,当即萧贵妃便发了话:“你们想去明朝楼那也可以,但陛下的身后事不可不问。皇后娘娘,能否先让陛下安灵,再上明朝楼?左右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一个时辰足够了!”
“萧贵妃娘娘是想拖延时间?”容城冷笑:“娘娘若是趁机想做点什么……”
“哼,既然五弟疑心我们要做什么,那就请皇后娘娘下道懿旨,在父皇安灵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这殿中!”容盛勾起嘴角,面带嘲讽:“无论是我们,还是朝臣们,还是各宫的婢女、内监,一律不得走动。如何?”
“如此甚好!”容正本想拒绝,一抬头,却瞧见有些御史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这几位皇子,这些御史官虽然都不大,但手中的笔着实烦人,真给他们落几笔在史书上,说他容正不敬先帝,先帝尸骨未安,便先忙着争抢皇位,那就是大大的污点,是要被后世人诟病的。
他还想做个明君呢!
容城内心比容正还急切,只是碍于跟容正同样的想法,最终还是妥协。
容盛总算松了口气,萧贵妃不愧是宫中多年的老人,深谙这些皇子妃嫔的心理,这一招借力打力用的真好!
如此一来,就能为梅阑珊争取不少时间,大事能否成功,就看梅阑珊的了……
就在大家在容敏成灵前争执不休时,梅阑珊已经随着昌平公主回到了宋欢殿。
一进大门,昌平公主便下令关闭宫门,勒令所有宋欢殿的婢女不得外出,必须谨言慎行:“要是不听话,别怪我昌平保不了你们!六儿呢?”
“刚刚还在这儿呢!”其中一个婢女奇怪的左右看看。
昌平公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了。把大殿门打开,你们去忙吧!”
婢女们都一一散去,她捧起一杯茶,坐在大大打开的正殿,悠闲的好像是在阳光惬意的午后。婢女从她跟前经过,不解的问道:“殿下不是要去歇息吗?”
“不急,先等一个人。”昌平公主回道。
婢女纳闷:“谁?”
她眼中笑意更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等她来告诉我。”
婢女一知半解,摇摇头刚走开,梅阑珊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门口。
她仍旧是穿着六儿的装扮,脸上的易容也没卸去,只是刚刚匆忙回藏密旨的地方取回了自己的东西,回来看见昌平公主在殿中等候,便径直走到了她跟前来:“昌平公主,多谢你今天仗义援手!”
“你是容盛的什么人?”昌平公主笑得眉眼弯弯:“这般不要命的帮着他,莫非你就是他不辞万里辛苦取回来的王妃,你是梅家的大小姐,叫什么来着……梅什么珊?”
“梅阑珊。”梅阑珊知道这位昌平公主曾是在大魏长大的,对大魏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瞒是瞒不住的,索性还不如痛快些。
昌平公主点点头:“有意思。当初听说容盛前来大魏求娶你,我还以为他肯定讨不了好,没想到还真给他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梅小姐,我以前在大魏见过你,你易容了,而且易容的手法还很是高明,连我都看不出破绽来。”她露出极大的兴趣:“凭着你的本事肯定是做不出来的,是谁帮你易的容颜?”
“你要是告诉我明朝楼的密旨在哪里,我便告诉你是谁帮的我,很公平吧?”梅阑珊狡黠的眨着眼睛。
昌平公主闻言大笑:“公平,公平!”
说罢,当真站起身来:“不过就算告诉你了,你也没办法,索性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们这一回。跟我走!”
“明朝楼?”梅阑珊眼睛一亮。
昌平公主挑眉一笑:“去了你就知道,没有我,你什么也办不成!”
果然,到了明朝楼,梅阑珊才明白昌平公主的话是什么意思。宋欢殿在正南面,离明朝楼极近,脚徒快一些也小半柱香的功夫。但明朝楼附近重重侍卫把守,根本不可能从正门进入,这又是一座独立的阁楼,没有设立偏门。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屋顶,相视一笑,梅阑珊飞身轻盈的上了房顶,正要伸手来拉昌平公主,却见她提起裙摆身子一低,脚尖微点,人已经站在了梅阑珊的身侧。
梅阑珊瞧她露出这样一手好轻功,不由轻声赞叹:“好俊的武功!”
“你也不赖!”昌平公主伸伸懒腰,两人小声的咬耳朵,她快乐的赞叹:“自打进了宫里,我有好久都没舒筋活血了。真好,你来了真好!这宫里的人都爱端着架子,人心都隔着肚皮,不像你这般爽快利落。”
这副模样却让梅阑珊有一丝熟悉感,恍然想起,在大魏也有这么一个人,她是江湖最大的帮派的领头人,恣意妄为,无法无天,她不由感叹:“昌平公主,我在大魏的时候有一个好朋友,她跟你一样,胆大包天,为人很是畅快,你们要是见了面,一定会以为今生知己。如果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她一定也很喜欢你。”
“好啊!”昌平公主兴奋起来:“等办完了这件事,我正好想回家了。”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梅阑珊疑惑。
昌平公主摇头:“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虽是西凉人,但我在大魏长大,我的家便在大魏。更何况,这里也没有我的家人。”
梅阑珊笑了起来:“我懂你的意思。要是容盛能顺利登基,他一定会同意你回大魏的。”
“当真?”昌平公主一愣。
梅阑珊点点头,提起容盛,眸中便带了几分温柔和信赖:“他一定会的,他那个人啊,永远能够体谅别人。你要是留在大魏,他是愿意把你当做他的妹妹的;你要是不愿意留下,他也不会强求你。他啊,最怕旁人吃苦,哪怕是苦了自己呢……”
所以,他还是个傻瓜的时候,就总是委屈了自己!
“行了行了,知道你的夫君好,你少夸几句!”昌平公主神采飞扬,一扫先前的颓然,一副受不了梅阑珊的模样,明明两人才刚刚正式认识不久,但好像已经是很好的朋友,在彼此跟前可以无话不谈。昌平公主也懒得隐瞒,爽快的说:“我瞧着容盛应该也比其他几个人要好一些,至少比起那些一门心思要争这个至尊之位的人,今日所见,只有他将皇帝的身后事放在心上。听说从前,皇帝其实对他很不好的。”
梅阑珊听她夸奖容盛,露出得意的笑。
昌平公主越发受不了,打了个寒颤,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轻轻揭开屋顶的瓦片,示意梅阑珊往下看。
梅阑珊只看了一眼,便明白昌平公主为何说没有她,自己什么也办不成了!
只见两人的正下方就是明朝楼藏密旨的玉盒,可密旨不是摆着不是放着的,而是被一根线吊在屋梁上的!
最为重要的是,明朝楼阁楼的屋梁有两层,两人脚下的主梁承受着房屋的重量,在下方还设了一道横梁,那横梁是一片薄木板做的,绝对承受不住人的重量。玉盒下的地面并不是整板铺成,地上应该有陷阱,防止有人悄然闯入。梅阑珊看了看两侧有凹槽,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一个机关,要取下挂在横梁上的玉盒,按下机关,阁楼两侧的凹槽可以滑动,将横梁滑下,同时地上的机关缩回去,便没有太大的危险。
只是不知道玉盒的重量要是发生改变,会不会触动机关?
昌平公主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在一边笑道:“别想着去找机关,开机关的时候,那声音大得吓死人,门口的侍卫绝对能听到。要拿玉盒,只有一个办法。”
“倒挂金钩!”梅阑珊当即道。
昌平公主点点头:“不错,你会武功,我也会武功,你我二人做个猴子捞月,便能将玉盒拿上。动作要快,他们下一轮换岗的时间应该在一炷香之后。”
说做就做,梅阑珊和昌平公主轻手轻脚的取下自己身上所有会引起响动的物品放在屋顶,昌平公主率先滑下,双手攀住顶梁,为梅阑珊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