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云在里头,秋痕、福禄却在外头说着闲话。
大多是秋痕在问,福禄在答,也不过是问些多大了,跟在世子爷身边多久了之类的问题,福禄原本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平素话就多。不过,他也是会瞧什么人的,毕竟,有些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说的。若是连这点轻重也不晓得,朱承平断然不会留他在身边。
再加上,福禄虽不及福贵那般聪慧,眼色快,但到底也不是个笨的。
如今,他也品出点味儿来了。敢情,他们那位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再加上秋痕为人和气,说话温温柔柔地,让人听了舒坦,问的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福禄自然也是言无不尽了。
而秋痕呢,为了谢宛云也是极力想同福禄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两个你有情我有意,不到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福禄的称呼也已经从秋痕姑娘变成了秋痕姐姐,在极短的时间内实现了量变到质变的本质性的转变。
就在这里,脚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传来。
两人原本坐在台阶上说着话,这时,双双站了起来。
只见,福贵在前头打着灯,后头,是朱承平那挺拔的身影。两人的脚步看起来也不快,不过,先还在桥边,一会儿就到了几十米开外的翠亭外了。
“奶奶在里头呢。”
秋痕这样说着,打开了门。
朱承平便吩咐了一声“你们几个在外头候着”,然后,抬脚跨了进去。他方进门,身后已传来一声“吱”地响声,门又合拢了。
说是等一会儿,朱承平来的时候,却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谢宛云原倚在窗边看着落花逐流水,不知不觉,眼皮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朱承平进来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有些费力地张开了眼,要站起来,但是,她原本是腿蜷着坐的,时间久了,却是麻了。她才站起来,腿却是一软,身子一倾,眼见就要倒在地上了。
幸好朱承平反应得快,一个箭步,已将她稳稳地扶住。
谢宛云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地,低低地道:“多谢了。”
朱承平却为触手的冰凉微微皱眉,不悦地道:“秋痕都在做什么?生病的人还让你开着窗吹风,嫌病得还不够严重吗?”
面上已是薄怒。
“不怨她,是我一时贪外头的景致好,看久了些。其实,也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哪里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我没有那么娇弱的。”
“吃坏了肚子?”
朱承平黑幽幽的眼看向了谢宛云的眼,嘴角微勾,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谢宛云本想说是,她并不想在朱承平的面前暴露出她的城府,扮演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让人没有防备,这是她的计划。但是,朱承平那种洞穿一切的眼神,却让她没有办法把这话说出来。
也是,对像他这样的伪装高手而言,她的表演,有些拙劣了吧?
谢宛云的心中浓浓的挫折感和疲惫突然之一间,全涌上了心头。
本来以为重生了,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这一世,她能够改变她以及家人的命运,但是,事情显然比她所想的更为复杂得多,她好像被粘在蜘蛛网上,无论她多么用力地挣扎,却也最终逃不开,只能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蜘蛛网上的蜘蛛决定,将她吞吃入腹。
这样清醒着,却如此无能为力,谢宛云痛恨她的弱小。
她多想有一双强壮的翅膀,可以从这个蜘蛛网里摆脱出来,飞向那美丽而广阔的蓝天,看着白云,吹着清风,自由自在地、快乐地生活。
而不是这个样子。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悲的是,她已经这样努力了,却仍然挣脱不了。
谢宛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着点颓废,也懒得掩饰了,反正,他也都看穿了吧?她根本没有那么善良单纯。
那柳如月呢?
不知道,他可曾看穿了?
这两个倒真是一对,都这么懂得掩饰,都这么手段高超,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吧,而她,却是不幸被卷进这其中的炮灰。
她带着点自暴自弃地说:“我是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又有什么重要呢?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是我觉得不是这样,我又能做什么?”
饭菜早就吃到了肚子里,没有证据,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但是,左右不过是院子里的那些人,除了她、秋痕、春歌和赵嬷嬷,每个人都有嫌疑,也许,还有崔嬷嬷能排除在外吧?
而其他人,哪个不是钱氏安排进来的?
顶多,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借着别的由子将厨房里的人发作一通,但那又能改变什么?就是将这院子里的人全换了,钱氏也会安排另外一批人进来,也是一样的。
倒是她,反而将在府里好不容易才攒出来的一点好名声毁了个尽光,这些日子的心血便白费了,得不偿失。
她本来在这府里,除了这个,也已经别无所有了。
但是,只靠好名声,只靠让钱氏、柳如月对她降低防心,这是远远不够的。一直这样被动下去,她的结局,最终只怕仍和前世一模一样,那又有什么区别?
谢宛云焦虑而沮丧,她不能失败,她真的不能失败。若是失败了,那祖父、爹、娘他们怎么办?受不住这个打击,会不会走向前世一样的道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真的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样无能呢?
明明知道一切,却无法改变。
谢宛云抬起头,突然狠狠地给了她自己一个巴掌,又脆又响,只是一下,脸已经浮肿了起来,上头五个手指印在白嫩嫩的脸庞上,显得如此地刺眼。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