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云的眼神是如此地坚决,坚决得都有些残忍。
这份残忍不仅是对待敌人,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于闲知道,她拿起了一柄双刃刀,刺得敌人体无全肤的同时,只怕,她自己也会伤痕累累。于闲不愿她如此,但是,他也深知,谢宛云是不会放弃的。
所以,他最终叹息了一声道:“不论你去哪里,我陪你便是。”
“如果是地狱呢?”
“正好,我见过的风光也不算少,还真没有见过地狱是什么样子呢!”
于闲淡淡地道。
两人的眼神交汇处,一切都不须再说,两人相视而笑。
谢宛云再一次地回到了侯府。
她跟于氏说只要再忍耐一段日子,她就会回来,再也不会离开。于氏尽管不舍,但是,神智渐渐有些回复过来的她,还是顺从地同意了。
而于闲则进了宫。
谢宛云有她的事做,于闲也有他的事要做。如果龙哥儿这回能顺利地把俞二带回来,那一切就更好了。
谢宛云回府之后,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原来却是武媚儿。她来却是来邀请乔氏姐妹几个、谢宛云、柳如月、朱锦云去参加什么芙蓉社的活动的。芙蓉社是京中一票年轻贵族少女结的会社,所有的成员必须是年未满十六、才貌双绝的贵族少女。每逢社日,这些少女就会选一个地方举行她们的聚会。
虽然邀请了所有的人,不过,请柬却是不一样的。
谢宛云、柳如月是黄柬,而慧兰、淑仪、可欣、朱锦云则是粉柬。这代表着谢宛云、柳如月只是作为客人前去观摩,而其余几人却是得到了参加入社审查的资格。
芙蓉社有一套极为严厉的审核机制,每一届的芙蓉社固定人数是十二人,又称芙蓉十二钗。只有当有旧的社员年龄到了,或者出嫁了,这个名额空了出来,她们才会对外招收新人。而只有执有粉柬的人,才表示有参加审查的资格。如果连粉柬都收不到,那你就连这个审查的机会都没有了。
京中贵族少女之间互结女社也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什么海棠社、桃花社、梅花社,大则上百人,少则几个人。
以人数来说,芙蓉社并不占有任何优势。
但是因为入社条件之高、之难,倒让芙蓉社成为所有少女们都最为向往加入的女社。每到招收新社员之时,简直是各展神通,挤破了门槛。
慧兰几个也是听说过的,自是喜不自胜;朱锦云也是,作为一个庶女,上门提亲的只怕也只是哪个大家族的庶子而已;嫁给嫡子是想都不用想的,除非是给人作填房。但是,如果能进入芙蓉社,那就不一样了。
就跟士子们寒窗苦读一样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到时,很多高门大户也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青年才俊,来为家族笼络人才,壮大家族的势力。
芙蓉社的女子们就算是退出了芙蓉社,但是,也会彼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早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关系网。
每一个芙蓉社的女子,都是众多名门望族、权贵人家迎娶的对象。就算她是庶女,也有极大的可能得到一门好亲事。
这种事,不是没有前例的。
朱锦云的眼里闪着渴望的光芒。
慧兰、淑仪、可欣几个也是蠢蠢欲动,只恨不得今天就是审查的日子就好了。谢宛云同她们打了招呼之后就走了,说是于闲为了感谢朱承平对谢宛云的相救之恩,特意准备了名贵的药材,让她务必带回来给朱承平补身子。
这也是人之常情,淑仪、可欣并没有放在心上。
慧兰却觉得有些奇怪,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这回回来,谢宛云待她好像冷淡了不少。那种感觉,倒好像又回到了她们刚刚认识的那会子了,带着股子距离,那笑也是,感觉很奇怪。慧兰有心要问,但谢宛云已经带着丫头出去了。她便将疑惑暗藏在心中,准备等谢宛云回来之后再问。
谢宛云来看朱承平的时候,柳如月正在给他念书。
柳如月的声音柔柔细细的,注视着朱承平的视线满是柔情蜜意,朱承平则闭着眼,神情放松,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之下投下一排扇子般的阴影。
听到谢宛云来了,朱承平的眼倏地睁了开来。
柳如月笑容微僵,放下了手中的书,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来,拉住了谢宛云的手。
“妹妹回来了,这回回去贤王府一切可好?”
“挺好的,多谢如月姐姐挂怀。”
谢宛云同样笑道,说明了她的来意。朱承平就让柳如月去给后头找一幅字画,正好可以送给于闲。
柳如月离开之后,谢宛云的笑就收了起来。
朱承平见了心中微恼,他为了救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天天不来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来了,对着他却一个笑脸也没,更不用说什么柔情蜜意了。
他冷哼一声,道:“你老人家可终于来了,稀客啊!”
谢宛云也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只压低了嗓音,道:“今晚翠亭见,我有话想要同你说。”朱承平的心中微喜,张了嘴,正想同谢宛云说些什么。柳如月却拿着画从后头过来了,问朱承平是不是这副。朱承平胡乱地点了点头,谢宛云收了画,代于闲谢过,就告辞了。
谢宛云离开之后,柳如月就捂着嘴,嘻嘻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朱承平莫名其妙地问道。
柳如月又笑道:“依我看啊,婶婶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怎么讲?”
“你不觉得,那贤王爷,对忘儿妹妹太好了一些吗?连这种人情往来都替她想到了。只怕,慧兰妹妹的一片芳心要付诸流水了。”
柳如月叹道,边说边观察着朱承平。
朱承平脸色微沉。
“念书吧!还有几章呢。”
柳如月就又拿起了书念了起来,朱承平依旧闭着眼。这一切,同刚才谢宛云来之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柳如月却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心烦意乱之下,念错了好几处。朱承平就叫她去歇着了。
这之后,朱承平的房中再没有传出读书声。
终于,月上枝头了。
是下弦月,弯弯如同银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