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歌的眼泪就如同瀑布般地流了下来,扑进了谢宛云的怀里。
“姑娘,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他、没了啊——”
伤心欲绝的哭声让人不忍听闻。俞二只觉得好像有人拿着刀子,在一层一层地刮他的皮一般。
谢宛云紧紧地抱着春歌,想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却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那只是谎言。
她的伤口,直到现在,也仍然在那里疼痛着,不曾愈合过。
她,一点儿也不好。
春歌,又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春歌,抱得紧紧地,仿佛只要如此,就能将她护在怀里,不再受到这个残酷的世界的任何伤害。
只是,抱在怀里的人却早已经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哭着哭着,突然,谢宛云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这、这是什么味道?谢宛云的眼无意间扫过春歌的衣裳,就见血正在不停地往下滴。
顿时,她的脸上大变。
而春歌还有些迷迷糊糊地道:“姑娘,我、我怎么越来越冷了?”
一边只痴痴地盯在春歌的脸上的俞二这时也发觉不对劲了,脸白成了雪一般的颜色。
里面的哭声也传到了楚辞的耳中,他看着那间屋子,厚厚的墙阻挡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看到里头的情形。
向伯看着楚辞,他已经站在他的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楚辞却完全没有发觉似的。向伯的眼里是满满的担心。
“少爷,外头有病人来了。”
“嗯。”楚辞这才收回了视线,道:“你去跟病人说,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楚辞就回了屋,简单地用冷水洗了个脸,换了件衣裳,这才来到了前堂。在那里等着他的是一个穿着青袍的中年人,白面长须,打扮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气质却十分不凡,儒雅中带着威严,眼睛只是淡淡地扫过,就能让人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立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清雅脱俗的少女,素色衣裙,头上只简单地插了只木钗,却依旧不掩她过人的姿色。这是走到哪里都很容易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少女。论容貌,同楚辞见过的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武媚儿各有千秋,但论气质,却是隐隐胜出一筹。
楚辞目露欣赏之色,不过,也就只是扫了一眼,他的视线就又回到了中年人身上。
“这位老爷,可是内腑曾经受过重伤?”
中年人讶异地“咦”了一声,他这伤已经有许多年了,不知道瞧了多少大夫都没有瞧好,他早就放弃了。这回是不忍辜负女儿的一番好意,这才随她前来。看到楚辞如此年青,更是没有抱一丝希望。没有想到,这个大夫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而少女的眼更是紧紧地盯着楚辞,饱含期待,心中也有些微微的讶异。她虽然向来并不以容貌自矜,但也知道自个儿生得好,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子,在她的面前多少有些会表现不太一样的,或者是故作高傲,或者是大献殷勤,或者是紧张不已,不敢看她,或者是盯着她瞧个不停……
各种表现,不一而足。
但是,楚辞却不大一样,除了最开始的欣赏之色,待她就跟平常人一样。这倒让她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过,她生性并不是那种非要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的类型,因此,倒也只是新奇了一下,就不再放在心上。
只等着楚辞说出诊断的结果。
为了中年人的病,她每过一地,都会寻访当地的名医,京城她也来过,其他有名的大夫也都瞧过了,楚辞是最后一个。
楚辞把脉的时间有点长,最后,微微皱眉。
少女心里暗自叹息,这一回,又白跑了吗?微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事她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因此,倒也习惯了就是。
却听楚辞道:“您这伤,拖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要想一下子治好,却是不大可能。我给您开一个方子,每日以热水浸泡,再辅以针炙,不过,这样下来,只怕要有两年,才能彻底治愈。您似乎不是京城人吧?”
这是楚辞觉得为难的地方,这个针炙针法十分复杂,而且,不能出任何差错,这中年人却并不像京城人,若是中途离开,这功夫就白费了。
少女的眼睛一亮。
就在这时,却听到堂后传来一道悲痛万分的呼叫。
“春歌——”
俞二的呼唤声在谢宛云的耳边一直萦绕,即使坐在马车上的此刻。
这一日的天气不怎么好,从早上开始,雨就一直地下着,下个不停。
已经进入十月了,天气骤寒,人们都已经开始了夹层的冬衣了。谢宛云就穿着这样的冬衣,没有用棉花,而是用了上好的一种野鸭子的绒毛填在里头,又轻又保暖。制成这样一件衣服,价钱可不菲,谢宛云和乔氏姐妹们都有几套。一入秋,乔氏就叫人过来替她们做新衣裳了。
只是,这样的温暖也掩不住内心的寒意。
春歌血流不止,楚辞想了许多办法,勉强止住了,从鬼门关里抢回了春歌的一条命,却警告俞二。依春歌这种情形,只怕是不能再怀孩子了。要不然,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形,只怕他也未必能再救回春歌的一条命。
让谢宛云觉得动容的是俞二毫不犹豫地说,那就不要孩子好了,只要春歌能好好的。
他,是真的喜欢春歌吧!
总算不枉春歌为他吃了这许多苦头。
可是春歌呢?
若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有多伤心啊。
“还要人看着俞二吗?”
龙哥儿问道。
谢宛云摇了摇头。
“算啦,让他和春歌去他们想去的地方吧。”
她只能放弃了,不是为了俞二,而是为了春歌。俞二应该能给春歌幸福吧!谢宛云想。这样的话,她也放心了。
侯府,钱氏命人将翡翠拖了下来,屋子里的秽物、金丝雀的尸体也被清洗一空,又点上了香,早已经闻不到那股子气味了。
可是,钱氏仍然余怒未息。
“真是的,养她何用,连端盆水都端不好。”
钱氏发了一通牢骚,又问吴嬷嬷:“对了,那俞二已经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