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之后,正好听到乐城有意举荐周方入朝为官,魏任暗自赞叹乐城总算办了一件正事。尽管说来她对周方还心存戒备之意,但拉周方入朝为官,可以让周方对魏国有归属感,让周方事事处在明面之上,反倒可以更好地监控周方的一举一动。
再让周方为魏国所用,也不失为一举两得的好事。
“话虽如此,在下怎敢和乐将军、王相国相提并论?”周方摆了摆手,谦逊一笑,“在下还是安心做一名粮商才好。”
乐城还想再劝周方几句,魏任却制止了他,微微一笑:“此事由我来安排便好,我会向父王举荐周公子……不知周公子想担任何职,司农还是司空?”
周方心思如电,司空掌水土事,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之事,则议其利,建其功。司农则是负责教民稼穑的农官,两者相比,他更想任司农一职。
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应该缓缓图之,周方后退一步,躬身一礼:“多谢公主抬爱,只是在下初来魏国,还不熟识魏国的风土人情,也立足未稳,且刚刚开了粮店。在下行事一向善始善终,总要等粮店生意好了之后再议不迟。”
“怎的如此啰嗦?你这粮店不值百贯,不要便不要了也罢。”乐城急了。
魏任却是赞同周方的做法:“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也好,周公子,我们就以三月为限。三个月后,不管粮店生意是否有起色,我都会举荐你到朝中为官,可好?”
“好,一言为定。”周方以退为进,为自己也为他人留了余地,他心中大慰,今日可谓收获颇丰,不但得知了王孙二人的想法,还让乐城进一步认可了他的为人,并且更让公主许诺举荐他入朝为官,复国大计,又更近了一步,他兴致所致,大声说道,“旦妹妹,今日我们不醉不休。”
乐旦正和几个丫环玩得兴起,听到周方叫她,开心地应了一声,手中雪球飞出,正中乐城脑袋:“好啊好啊,我也要喝酒。”
“好,不醉不休。”乐城也是一时高兴,不满地看向了乐旦,“你要喝酒打我做什么?应该打周方才对。”
不多时摆好了酒席,魏任和乐城带来的丫环和下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停当,在院中的方亭中支上了火炉并且摆满了饭菜。
四人围坐在桌前,一时欢声笑语,刚举起第一杯酒,还没喝下时,忽然一名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
“公主,有客人来访,自称司马运。”
小厮年约十五六岁,个子不高,长得倒是精神。魏任放下筷子笑道:“司马运总是伺机而动,早不来晚不来,眼见就要吃饭时却来了。传先,你先迎他一下。”
“是。”被称为传先的小厮弯腰刚要退下,却又被魏任叫住了。
“传先,你以后就和芥子留在善信阁服侍周公子。”魏任挥手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丫环,“芥子,你留在善信阁,照顾周公子的起居。”
芥子眉清目秀,肌肤白嫩,眉眼如画,不像是北方女子,她盈盈一礼:“是,公主。”又朝周方微一欠身,“见过周公子。”
传先才醒悟过来,也向周方施了一礼:“见过周公子。”
周方本想推辞,却见魏任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你二人跟了我,少不得要吃苦。若是受不了善信阁的清贫,随时和我说,可以再回到公主身边。”
二人连称不敢。
周方见乐城没有要迎接司马运的意思,起身说道:“司马公子不请自来,也是贵客,我身为主人,还是要迎接一下为好。”
乐城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你去就好了,我和任公主就不动了。”
周方点头:“正好有一件事情要落在司马运身上,等下还望公主和乐公子为在下策应一二。”
“什么事情?”乐城顿时来了精神,“只要能让司马运无地自容,我定当全力而为。”
周方神秘地一笑:“乐公子稍安勿躁,稍后便知。”
“我和周方哥哥一起去迎接司马运。”乐旦跳了起来,一脸欢喜。
“随你,快去快回。”乐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善信阁门口,司马运昂然而立,左手按剑,右手托着一坛酒。一抬头,见周方和乐旦同时现身,微微一怔:“旦妹妹也在,莫非乐公子也在善信阁?”
“怎么,我就不能自己来找周方哥哥玩?”乐旦歪头一笑,又说了实话,“好吧,你猜对了,哥哥在,任姐姐也在。”
其实司马运早从门口所停的马车猜到了公主和乐城同在,故意有此一问罢了,笑道:“如此说来,我是来晚了一步?原来以为今日瑞雪初降,怕周兄一人寂寞赏雪,特备酒前来与周兄相会,不料周兄已经和佳人友人有约,我是否多余了?”
“你要是觉得自己多余,可以转身就走,没人会拦下你。”乐旦嘻嘻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踏雪来访,才是至友。司马公子,请!”周方悄然朝乐旦使了一个眼色。
乐旦会意,上前一拉司马运的衣袖:“司马公子好大的架子,非要动手请你才行。”
司马运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挽住了周方的胳膊:“我只是开个玩笑,周兄既是公主和乐公子的周兄,也是我司马运的周兄,我来拜访周兄,又不是拜访公主和乐公子,怎会多余?更不会过门而不入。旦妹妹,我还邀请了一名客人,稍后就到,你且受累再等候片刻。”
“谁呀?”乐旦一脸好奇,“是男是女?”
“是一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司马运挥了挥,长袖飘飘间,和周方迈进了大门,头也不回地大笑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旦妹妹,你的意中人来了。”
“谁是我的意中人?”乐旦一脸好奇,狡黠地笑了,“我的意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周方哥哥……”
周方仰天哈哈一笑,挥了挥衣袖,和司马运进了院子。司马运笑意不减:“周兄,旦妹妹和你倒还真是天作之合,不如结为秦晋之好,也是一段佳话。”
说话间,司马运眼神跳跃不定,目光紧盯周方的脸颊不放。
周方岂能不知司马运的试探之意,且不说他和欧阳玉姬还有婚约在身,只说他现在的复国大计中,就不应该和乐家走得过近,更不用说和乐家结亲了,当即笑道:“司马兄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小小粮商一个,配不上旦妹妹。”
“话不能这么说,我也自认配不上公主,不过男儿就应该敢想敢做。想当年乐羊乐将军曾是王相国的门客,出身低微,还是因势而起,成为了魏国的大将军。你虽是一介商人,出身不比乐羊将军差上多少,只要努力,跻身魏国权贵之间,并非难事。”司马运一脸傲然,昂首挺胸说道,“再如果由我举荐,更会平步青云。”
今天看来是好日子,从乐城到公主再到司马运,都想举荐他入朝为官,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周方才不会认为是他多么奇货可居,很清楚应该是朝中各派势力较量之下,急需补充新生力量来增援,很幸运或者说很不幸,他身为中山国人,在魏国和朝中权贵并无任何瓜葛的清白出身,成了各方争相拉拢的力量。
“多谢司马公子,在下愧不敢当。”周方并未直接推辞,而是客气几句,“在下只求丰衣足食便已经满足了。”
“说的哪里话,你可不是池中物,怎会满足于一衣一食?”司马运意味深长地笑道,“周兄是觉得我没有识人之明,还是认为我很好骗过?”
“岂敢,岂敢,司马公子可不要吓我。”周方忙诚惶诚恐地施了一礼,“在下真的认为自己才疏学浅,不足以委以重任。当然,若是真有需要在下之处,也定当义不容辞。”
“你若是才疏学浅,乐城乐大公子该无地自容了,哼哼。”司马运一抬头,看到了方亭中的乐城和魏任,不由怒容满面,“乐公子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背后算计他人,真是辱没了乐风的威名。可惜,可惜了乐家一世英名。”
“父亲名讳也是你可以随便提的?”乐城听到了司马运的嘲讽,冷哼一声,“司马运,我何时背后算计人了?你若没做亏心事,何必怕人背后说三道四?身不正却怪影子斜,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行得正站得直,从来不做亏心事。”司马运快步来到乐城面前,猛然拔剑在手,一剑挥出,将乐城前面的酒杯斩为两截,酒洒了乐城一身,“背后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该杀!”
乐城跳了起来,他没有佩剑,盛怒之下扔出了手中筷子:“司马运,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天日昭昭,被你屠杀的粮商泉下有知,也会找你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