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明儿是上元节,今晚的灯会还去吗?”小厮正收拾着陆邪房中的东西。
陆邪闻言,想了想答道:“不去了,明日是上元祭祀,还得起早......”
“早”字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小厮轻轻敲响了门框,道:“少爷,姜少爷在府外问你要不要去灯会。”
陆邪从朱红的大门走出来,看见一个身披银色暗花斗篷的身影,顶上吊着的橘红色灯笼将那人笼罩在一片柔光中,随即那人好似听见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姜灵手里提着一个纸灯笼,站在灯火处,陆邪走上前去,伸手将斗篷的帽子给他戴上了。
“稀客啊,”陆邪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今儿为了找我看灯会特意跑来一趟。”
“说得好像我从没来你府里找过你似的,”姜灵瞪了他一眼,又低头盯着手里的纸灯笼,“我想着明年上元节你或许就不在都城了,又听闻今年的灯会比以往的都要盛大,故此特意来你府上叫你。”
陆邪将姜灵手里的纸灯笼接过来,轻声说道:“那便一道去看看吧。”
车帘被掀开,二人钻进了车里,将寒风挡在了外面。
姜灵方才在下面吹了会儿冷风,面色有些白,陆邪捧着姜灵冰凉的双手呵了一口气,笑道:“若我出征后没人给你暖手可怎么办?”
陆邪这一句无心之言却让姜灵心中一震,一股怅然之感油然而起。
姜灵低头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手心的茧子每次都弄得他痒痒的,他以前还佯装嫌弃,现在却再也嫌弃不起来了。
“那你就多给我暖一会儿,”姜灵道,“等你出征了,我只能抱着汤婆子了。”
好。陆邪笑答。
马车渐渐驶入喧嚣中,车帘随着马车的摇晃时不时露出街上的景色。
姜灵将车帘挑开一角,正巧一个表演喷火的艺人经过,那火舌燎地老高,将姜灵的脸映得有些红。
这样的杂技虽说每年都能看一次,可姜灵还是觉得很有趣。
二人下了车,入眼便是一串串花灯吊在上方,有形似动物的,有形似莲花的,还有千面灯。
千面灯顾名思义就是每一面上都画着不同的事物,若是游人耐着性子仔细瞧,便能看懂花灯上的故事。
“你觉得这个上面讲的是什么故事?”陆邪用手轻碰了一下面前的一盏千面灯,那灯便缓缓转起来。
姜灵看着眼前飞转的千面灯,手指弯曲轻碰着下颏思索着,半晌道:“是一只狐狸报恩的故事。少年将一只受伤的狐狸捡回了家,悉心照料,狐狸伤好后便化作了人形前来报恩。”
陆邪却道:“我倒是觉得不止如此。”
姜灵双眸一动,看向陆邪,眼里是好奇。
“少年对狐狸有恩不假,但狐狸对少年却不止有恩。”
千面灯转起来像一个会动的小人书,很是有趣,此时那个被陆邪转动的千面灯徐徐停下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透过烛光映在灯上。
“说不定狐狸变成人形后喜欢上了少年呢?”陆邪道。
姜灵掩嘴笑,他道:“你若是不从武,到大街上摆个摊说书大抵也是能糊口的。”
花灯飞转,此时正值乍暖还寒之时,站在桥上向桥下望去便会发现下面的江水映着人间的景色,仿佛下面还有一个世界。
姜灵抱着陆邪买的狐狸样子的灯笼在桥上站着,他看着江上的景色一时有些晃神,再回头时人群中却没了陆邪的身影。
“陆邪?”姜灵张望了一下,没看到陆邪。
他心里有些慌,穿过人群却唯独不见那熟悉的身影,他抱着灯笼欲下桥去寻,鼻尖忽地落下一点寒,前面落下一片阴影。
姜灵转身看去,却见陆邪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身后,那把伞撑在姜灵上方,陆邪身上的红衣落了点雪。
“落雪了,我去买了把伞,不是同你说不要乱走吗?”陆邪站在姜灵的上一格台阶上,此时正双眸明亮地看着下面的人。
姜灵接过伞,不动声色地收起方才眼里的焦急,道:“我有些累了,正想下去坐坐。”
见对方将伞拿走,陆邪便把手负在身后跟着前面的人走。
桥下有露天的小摊,卖些素面和小食,明日是上元节,店家便起火煮起了元宵。
“来两碗元宵。”陆邪对店家说完便坐下了。
正在落雪,店家叫人支起了一个棚子,他们二人便坐在这个棚子里等元宵。
店家生意不错,不断有人进来,也不断有人离开,元宵很快便起了锅,一颗一颗圆润可爱地躺在瓷碗中,还冒着腾腾热气,捏着勺子一搅动,那些元宵便争先恐后地往别处躲。
“你碗里是什么馅儿的?”陆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看见姜灵咬了一口元宵便往前凑了凑。
“芝麻馅儿的。”姜灵眨着眼睛回道。
“我的是红豆馅儿的,”陆邪盯着对方碗里的元宵笑,“要不你给我尝尝你碗里的?”
“芝麻馅儿的元宵你又不是没吃过,”姜灵回绝道,“稀奇个什么劲儿?”
“我就稀奇你碗里的。”陆邪理直气壮,说着将勺子伸了出去。
然而勺子还没碰到碗沿便被姜灵一手打了回来。
其实并不疼,但陆邪还是装作委屈的样子收回了手,可下一刻碗里就多了一颗元宵,陆邪看了一眼碗里的元宵,一眨眼又少了一颗。
只听对面人说道:“我给你一颗,你给我一颗,有借有还。”
陆邪嘿嘿笑着,接道:“再借不难。”
说着眼疾手快地又从姜灵碗里舀了一颗过来。
姜灵反应过来后,瞪着眼睛欲要去对方碗里抢一颗红豆馅儿的回来,正在二人打地火热时耳边蓦地响起一串“砰砰砰”的响声。
两人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姜灵手里的勺子滑了一下,被陆邪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我的祖宗,”陆邪将勺子放回了对方碗里,“这打碎了可是要赔银子的。”
姜灵讪讪收回手,又是一声“砰”的响声,二人皆向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边炸开了一串火树银花,星火落下,在半空中就消散了。
“放烟火啦。”一个男子怀里抱着孩子,手里摇着拨浪鼓,孩子咿呀叫了几声,转头去看那灿烂至极的烟火。
姜灵和陆邪就着那一场绚烂的烟火,吃完了碗里的元宵。
这场灯会将持续到天亮,天亮之前街上的人都不会散,食客也是络绎不绝。
明日是上元祭祀,陆邪和姜灵在子时便回了各自的府中,是夜,姜灵听着外面彻夜的烟火声,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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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祭祀是滇国第一盛大的场面,每年皇帝都会请安国寺的大师来做场法事。
人们相信当牛的脖子被切开,鲜血顺着土地的纹理浸入地底时,地下的亡魂便会安息。此时皇帝会手持利剑,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踏上祭坛,站在青铜鼎中的烈烈火焰前完成祭祀。
皇帝乃是天人,百姓相信他能与上天对话,只要祭祀顺利进行,来年便会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陆邪骑着马,跟在皇帝的车驾旁,从皇宫出发去往祭坛。
一路上,百姓会虔诚地匍匐在地上,嘴里默默念着对来年的祈愿。皇帝受万人敬仰将百姓的祈愿尽数收下,待踏上祭坛之时,一并告知上天。
无量法师立在祭坛旁,低着头,皇帝举起利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在百姓震天的簇拥声中完成着祭祀的动作。
就在祭祀快要结束时,白色的天光中忽然闪出一瞬红光,皇帝眯着眼盯着那束红光,然而那束光很快便雁过无痕。
皇帝举过头顶的利剑还没放下,就见天边那轮烈日渐渐暗下来,原本的白昼忽然变成了黄昏,又很快变成了黑夜。
匍匐的百姓都仰着头望天,虽然心中忐忑,亦有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站起来。
皇帝脸色一变,惊疑地望着无量法师,后者仍然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在黑夜中依旧有光。
“无量法师......”皇帝手在颤抖,“这,这,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日食。”无量法师道。
他看向天边,那束白昼的光被一块如同黑色巨石的东西渐渐挡去,看上去就像是一束通往上天的道路被上天关上了。
“偏偏这个时候发生日食,这意味着什么?”皇帝面容有些扭曲。
“圣上多虑了”无量直直看进皇帝的眼中,“不过是普通的日食罢了,还是继续将祭祀完成吧。”
皇后正欲提着华服走上祭坛,忽见皇帝与无量法师交谈几句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完成手里的动作,她脚下一滞,又眼神不安地缓缓坐下了。
祭祀在黑暗中照常进行,不知是谁从家里拿了火把出来,不多时许多百姓手里都多了一个火把,众多人手里的火光又将天照亮了,皇帝双眼被火光照得通亮,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即闭了闭眼,终于将祭祀的动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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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差点将祭祀打断的日食持续了很久,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皇后才带着极度不安的心沉沉入睡。
皇帝下朝之后,皇后便疾步走进了殿内。
“陛下。”皇后欠身。
皇帝将视线从一堆折子中转到了皇后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皇后起身道:“边境那边陛下可想好要派谁去了?”
皇帝搁下手中的毛笔,双手撑在双膝上手指无声地敲着,声音浑浊:“镇国公,还有陆邪......”
他又看向皇后,问道:“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精明的双眼中闪着光,“既是陛下的意思,那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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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爱陆邪x姜灵这对。
今天一边码字一边被蚊子咬(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