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讨师尊欢心,却不想又让师尊破费了,宋亭觉得自己的猫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他郁闷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忽然一个温软的重物落入怀中,柳知故道:“前面有家客栈,先歇一晚再说。”
宋亭抱着小狗,点头,琢磨着师尊灵力护体,应当不会同凡人一般需要休养生息,这一路上又是打尖又是住店,回灵阿的路程被耽搁了不少。
客栈生意不错,来往商人、骚客络绎不绝。
小二热情似火地招呼他们进去,还没上楼便问道:“二位客官,楼上刚退了两间房,这就给您收拾出来。”
“不必,”柳知故伸手拦住欲上楼的小二,“一间就好。”
宋亭逗着狗,狗在他怀里不搭理人,闻言,宋亭猛地抬头,那狗的耳朵动了一下,终于抬了下眼皮。
小二有些奇怪,却没表现出来,“客官,两间房也不贵,这一间住俩人确实挤了点儿。”
柳知故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面无表情地放入小二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堵住了小二的嘴,他心领神会地笑笑,手一伸:“二位客官楼上请。”
厢房收拾地很干净,宽敞亮堂,窗子大开,和煦微风带来阵阵宜人的熏香。
一进房宋亭便将小狗放到了桌子上,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顺手给师尊也倒了一杯。
狗子不爱搭理人,宋亭心想这是买了位祖宗回来了。
“祖宗,”宋亭摸狗子的耳朵,“你怎么不搭理人呢?”
狗子抬眼看了宋亭一眼,嘴里哼哼把脸撇开继续闭眼做梦。
宋亭讨了个没趣,一口气把茶杯里的茶水仰头喝尽。
天色沉地很快,宋亭随便收拾了一下洗了澡外面就擦黑了。
宵禁自前朝就被废除,夜晚的城街灯火更甚。
宋亭起身将窗子阖上,以免蚊虫进犯,转身时正巧撞上了沐浴完毕的师尊。
柳知故从雾气氤氲的房中踏出,白绫松垮垮地盖住眼眸,鬓发微微打湿,衣襟半敞,浑身弥漫着水汽。
宋亭喉头一动,忽然觉得那窗子关得不是时候,他干巴巴地抿了抿唇,转身又把窗子重新打开。
不料双手还没离开窗子,另一双手忽然覆了过来。
“夜里凉,吹冷风睡对身子不好。”师尊不咸不淡地说,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宋亭此举的原因。
宋亭只好作罢,他下意识拉拢了身上雪白的里衣,又对师尊道:“夜里确实凉,师尊也该保重身子才是。”
柳知故轻声“嗯”了一声,好像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宋亭无奈,低头去薅正闭目养神的祖宗的毛。再回过头,宋亭发现师尊将坐上|床榻,坐起半个身子,似乎也在闭目养神。
宋亭觉着时辰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也好赶路,他起身将桌上的小祖宗抱起来,轻轻将它到床榻上。
宋亭动作放得很轻,柳知故却在宋亭走近的瞬间便清醒了,只是没出声。
他静默地盯着宋亭将狗子放上|床榻,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它今晚也睡这儿?”柳知故蓦地出声,把宋亭吓地手一哆嗦。
“嗯,师尊也说了,夜里凉,小祖宗这么小一点,要是着凉了有些麻烦。”宋亭像个贤妻良母,拉过被子的一角盖在狗子的身上。
柳知故不说话,宋亭回头看他,以为师尊又闭目养神去了。
“你叫它什么?”柳知故毫无预兆地开口。
宋亭这一晚心动不动就猛地跳一下,他无奈转身道:“叫小祖宗,它不爱搭理人,像我家祖宗一样还得我伺候它。”
柳知故似笑非笑,抬起手招宋亭过来。宋亭楞在原地,讪笑道:“我打地铺就好,师尊您老人家歇好睡好。”
说罢,宋亭从旁边的柜子里抱出两床被子,在床下铺开,他垫了一层在地上,又转身去铺被子,当他抱着被子正准备放下时,却见师尊盘着腿坐在他铺好的地铺上,右手肘顶着膝盖,右手托着脸,微微歪着头看着他。
宋亭没辙了,师尊这是非要二人共处一床,报团取暖。
两个人挤地铺还不如挤床榻,宋亭果断将被子重新卷起,跳上了床。
他一边爬上|床一面在心里郁闷地为自己默哀。这都什么事儿啊?自己压根不是师尊的亲徒弟,还得干亲徒弟的活儿!
宋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认命的姿态。
柳知故轻声上|床,嘴角勾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眼前忽地一闪,那瞬亮光被宋亭察觉到,他睁开眼,瞧见一张灵符晃晃悠悠地飘在师尊面前。
“这是什么?”宋亭撑起身子,挪到灵符正面去瞧。
只见灵符上的字迹粗狂奔放,赫然写着:神界传讯,天帝邀灵阿赴宴万神大典,速回。
宋亭刚在心中默念完,灵符忽地蹿上一簇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飘不出半点。
“睡吧,”柳知故揽着宋亭的腰,“明日一早动身。”
宋亭点头,乖乖躺下了,与此同时,身处灵阿庙的万徒也将将收拾好,正打算去后院的厨房,眼前忽地冒出一张灵符,字迹却是笔走龙蛇,上面写道:明日便回。
万徒那边的灵符送达,柳知故正伸手去灭蜡烛,他手轻轻一扬,烛芯便只剩一丝苟延残喘的余烟。
柳知故安静躺下,床上两人都不逾矩半步,只有祖宗睡地香甜,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柳知故在黑暗中猛地睁眼,忽然翻身,侧身面对宋亭,被子被连带着卷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把哼哼唧唧的祖宗给卷到了地上。
祖宗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趴在地上瞪着两个不明状况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黑夜中亮堂堂的。
翌日,宋亭是在师尊怀里醒过来的,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开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却发现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软扑扑地撑在师尊的胸口。
昨晚睡着睡着居然变回了原型!宋亭抬眸,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柳知故早就醒了,他根本不用睡,闭目养神已经足够了。
柳知故放开环着宋亭左手,起身时顺便在宋亭额头轻点,声音清亮入耳,“起吧,要动身了。”
宋亭盘着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一顿洗脸穿衣,最后把昨晚莫名其妙滚到地上的祖宗往怀里一揣,准备出发。
冰剑穿梭于云层之间,宋亭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清晨刚刚复苏的城,他看见城墙上的题着“鹿梦城”几个字。
冰剑飞行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到了灵阿山脚下。
与来时无二,上山的一路上都飘着火红的红叶,簇拥着热烈,围绕着灿烂,山路上铺着一层酥软的枯叶,走路时发出的轻响煞是好听。
灵阿庙内,万徒在正厅和后院的厨房间穿梭,不亦乐乎地将饭菜端上桌,还是那张四尺见方的梨木桌,此时被万徒摆地满满当当。
宋亭一推开庙门就循着香味来到了正厅外,万徒见人到了,面露殷勤。
“快,快,来坐。”万徒热情地招呼宋亭坐下,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立在门外的柳知故。
手里又被塞了双筷子,万徒两眼放光,欣喜道:“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刚在山下搞到了独门秘方,卤水点豆腐,别人来我都不卖。”
宋亭寻思着,这风景宜人的穷乡僻壤怕是也没人会来买卤水点豆腐。
“尝尝,快,尝尝。”万徒把一碗白瓷圆底的盘子挪到宋亭跟前,宋亭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微微一笑,道:“很好吃。”
万徒闻言,手下的大腿都要被他拍出血,“我就知道,山下那师傅死活都不愿意告诉我这菜的做法,他肯定也想不到,我尝一口就能把他那秘方偷过来。”
万徒自鸣得意,被柳知故一席话打断了。
“万神大典,天帝明确点了我们的名?”
宋亭回头,发现师尊已经好整以暇地坐下了。
“倒没有点出你我二人的名字,”说到正事万徒蓦地正经起来,“只是点了灵阿众神,这里面包括被贬的谪仙。”
灵阿乃是灵气聚集之地,万物之灵但凡动了修仙心思之物都蜂拥于此,争抢这片福泽宝地。几百上千年来飞升成仙的不少,堕入邪门坠入歪道也不乏。
柳知故颔首,手指在案上轻点,沉吟道:“天帝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罢,宋亭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四下看看,万徒看着柳知故,自己怀里抱着的祖宗正呼呼大睡,他倏地反应过来,那道视线的尽头是师尊。
万徒也听出了些端倪,他向前稍稍倾着身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天帝是为了见宋亭?”
柳知故右手肘撑在案上,手指轻轻点着下颏,没有作答。
万徒福至心灵,起身颇有长辈之风地摁了一下宋亭的肩膀,道:“宋小徒弟,你这运气走岔了啊……”
“何时动身?”柳知故面无表情地问。
万徒拿开摁在宋亭肩上的手,转身道:“时间有些紧,最好今晚就动身。”
柳知故干脆地撂下一句话:“那就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