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边这位肖家少爷能在看见自家夫人没人理会,而派出一儿一女去同管木子聊天儿这事上,齐沐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激之情。
偏偏现在又看见因为那头童言无忌的凉哥儿朝着位第一次见的姑娘家喊娘,而笑到不能自己,反倒要轻依着一旁栏杆才能勉强维持住富贵公子哥形象的人,齐沐又难免有些嫌弃。
之后,等到肖家少爷的情绪稍显平静,就听见齐沐难得调侃道:“你这样任由凉哥儿和珂姐儿胡闹,不怕家里夫人知晓此事后病的更重些?”
“这不是有您这位神医在此,我才敢这般胡闹不是?”肖家少爷挑眉,“再说了,虽说她们将辈分混乱了些,论下来也算得上是认了亲戚,相信回去夫人知晓了此事定不会怪罪于我,你说是不是呀,若白贤弟?”
“贤弟?”并未在意“若白”二字,齐沐反倒是用着一种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起身边之人。
直到肖家公子被这皮笑肉不笑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才再次听见身旁之人的声音悠悠传来,不过这次开口齐沐更多的是想要旁人认清事实。
“论起家中辈分,肖夫人见着我家夫人好歹是要尊称一声‘表姐’,怎么这关系到了你肖公子口中反倒颠了个倒,成了长辈?”
原来这位同齐沐聊天聊了许久的肖家公子,肖忏奉,另一个身份正是当日将偷跑出齐府的齐小夫人捡回家的那位表妹,数年前所嫁的良人。
论起来那头再次聊得火热的一大两小也的的确确是亲戚关系,只是这关系并非她们口中的姐姐妹妹相称,而是姨娘和小侄子,侄女。
“你我自小相识,在意那么多岂不显得生分。”肖忏奉讪笑,趁着齐沐开口想要提起两人间稍显差距的年龄之前,竟是将话题先行岔开。
“今日知晓你不方便出面,我倒是可以在照顾幼儿帮你照看下齐夫人,贤弟就不用多谢于我,为兄先走一步。”
面对脚底抹油,突然开溜的“兄长”,齐沐表情平静的盯着人从这头的细声交谈区,跨越到众人嬉闹的地方。
待视线不做任何寻找,便看清因为好奇,开始一边踮脚,一边一手拉着一个,另一手抱着胖娃娃,努力往里人群中央眺望的管木子时,却是来了兴趣。
走进几步,在挑了个离几人略有距离,却可以看清自家夫人一举一动,又可掩藏自己的地方后,齐沐将脚步停下,不再作任何声响。
“哇哦——”
随着在场众人的一阵欢呼,一盏精美的小宫灯被打扮干练的下人送到了一位富家公子手上,转而又被转送给了身旁同样打扮华丽的姑娘那儿。
今日改名字所参加的宴会,大致分为三个区域,较北方的那块儿是世家公子,朝廷大臣谈天说地,畅聊时事政治的地方。
南边这儿,也就是管木子被限制行动呆了一个多时辰的地方则是女眷们花枝招展,各试深浅的技能展示场所。
这不一个没留神,管木子就被别家的姑娘们给盯上,来了个上不上,下不下的虚伪套路将她给攒动到了东边这场玩闹的地方。
要说这古人的游戏真是无聊,男子不是射箭,投壶,就是在哪儿比谁聪明。
姑娘家这处也是好不到哪儿去,明明一个个都是被圈养在深闺大院里的娇贵金丝雀儿,却又要仗着屁大点儿年纪的见识在这儿伤春悲月,无病呻吟。
那些年纪大些,已经出嫁的妇人还好些,对于眼前这群还没自己在现代那位已经上了大一的妹妹大,却总一股脑想给她使袢子的姑娘家,作为被社会、工作毒打过的人,管木子恨不得一脚踹飞一个,让她们见识见识现代社会的可怕。
“姐姐,这已经是第五个谜题了,你若真的再答不出来,旁人可是会笑话咱们管府的。”
这会儿,管新巧正拿着一张不知道哪个灯笼下扯下来的谜题,满脸委屈的盯着管木子,那架势好似她有个这般痴儿的姐姐,在众人面前是个多么大的耻辱一般。
偏偏在管木子眼睛,她只想说小姑娘道行尚浅。
将谜题拿过来,假装认真的瞄上了几眼根本就看不懂的生涩文字,就听管木子道:“妹妹,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呀?”
管新巧故作惊讶,“这上面写的是些谜题,姐姐看不懂吗?”
“看不懂。”管木子老实摇头。
却也因为这边儿的否定,四周早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了些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不是说齐家小夫人已经好了吗?莫不是假消息。”
“对呀,怎的连大字都不识的几个。”
“刚才我家团哥儿可都是回答上了好些个谜题呢。”
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家叫叽叽,人一无聊就想找点事来玩玩儿呀。
余光瞄了眼身边一群热闹不嫌事大的贵妇人,再看看本应该和她统一战线,现在却将亲姐姐推向风口浪尖,甚至因为年纪过小,祸害人本事还未成熟,而有些忍不住嘴角笑意的管新巧,管木子承认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想要搞事情的那份躁动因子了。
“妹妹,姐姐我这两日刚刚好,不知这不认识字可有什么不妥?”
管木子面露委屈样,握着谜题的手也因为紧张不自觉握紧了些。
见此,管新巧反倒是表现出一种大家闺秀,善解人意的样子,轻声安慰道。
“姐姐没事儿,大家并非是在笑话与你。”
管木子:......呸,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
“只是......”就听管新巧话锋一转,“只是这寻常家里的孩童在年幼时都是识得许多字,而你我这般身份,姐姐却是大字不识终是说不过去。”
管木子不解,“寻常人家?你我不是吗?”
管新巧回道,“当然不是,爹爹乃是当朝皇商,出门在外都是受人敬仰的,而姐姐你在三年前嫁给了齐府,他们家因为齐小公子的医术亦是受众人爱戴,至于今日参与宴会之人,也皆是身世显赫之人。”
管木子问,“齐小公子?可是齐沐?”
管新巧回道,“正是姐夫。”
“那我今日不是闯了大祸?”
霎时间眼泪充满了眼眶,还没等到管木子用衣袖去擦拭,一直被她抱于怀中的凉哥儿竟是先扯着相对于他那小小身子的宽大衣裳胡乱抹着她的脸,同时嘴里还不忘嚷嚷着“娘,哭。哭哭。”
“凉哥儿不闹。”
听着肖珂儿哄人的声音,管木子索性将孩子还了回去,只是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想哭,她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差点没被这孩子好心的安慰给逗没了。
笑的却是小孩子下手真的是没轻没重,被打的不小心打到的鼻梁现在还有点儿隐隐作痛。
将管木子脸上被不知哪儿来的孩子打了好几下,管新巧当下心生一计,走上前搀住管木子胳膊,安慰道。
“姐姐,小孩子都是胡闹着玩儿,你可莫要怪罪与他。”
管木子:......这是在不知觉中又给她扣了个不分大小,随意迁怒人的高帽子呀。
“不过是个孩童,我与他计较什么。”
不动声色将被缠住的胳膊抽了,管木子稍微调整了下情绪,使得自己可以进入到之前那个刚长脑子,可怜巴巴的形象中。
用随身携带,却是刚给凉哥儿擦过口水的手帕遮住面容,小声抽泣道。
“我不知不识字会有这般大的过错,妹妹为何不早点告诉于我?”
因为管木子的话,管新巧出现了微愣,很快又会恢复如常,道,“姐姐再说什么,自从你嫁入齐府,你我姐妹俩便甚少见面,又怎能提前告知于你。”
“说来也是,是我误会妹妹你了。”
见自己误会错人,管木子赶忙擦拭掉本就没几颗的眼泪,主动拉住管新巧的手道歉,只是着话的意思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跑偏了些。
“今日我还是要谢谢妹妹的,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给家里丢这么大的人。”
管新巧不好意思回道:“姐姐客气了,我今日不过是同往日一般,哪儿有什么值得姐姐谢过的地方。”
“有的有的。”一看管新巧否认,管木子连连肯定了好几回,到最后就连声音都没忍住提高了好些度。
“妹妹莫要谦虚,今日要不是妹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意将谜题送于我面前,让我当众读出,说不定我在府中日子过得再久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今个被妹妹指出问题,来日姐姐我还是要多加学习为好,这样等下次妹妹再将我拉到众人面前展示时,才好不丢了妹妹和家里人的面子。”
“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我特意将你拉出来的。”
虽说管新巧年纪不大,可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出了管木子是在给自己泼脏水,这不一下子没忍住当面质疑起人来。
“妹妹莫生气,是姐姐我说错了话。”
管新巧的质问声并未表现的过于激动,可管木子愣是将自己装成柔弱样,没忍住连连退后了好些步,直到撞入身后一直站着的安易怀中才堪堪停住了脚步。
此刻管木子的声音已经因为害怕,变得微微发颤。
“是我说错了话,我只是想着今日到了这处是妹妹将我叫来,也是妹妹接连拿了好些谜题给我看,我真的没有想说妹妹坏话的意思,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