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公子觉得近两日来自己同管木子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而这一切的功劳说到的还是要归功于他的美貌娘亲。
“少爷,小夫人问您什么时候回府?”
“时刻尚早。”
此时,齐沐刚刚离开齐府半个时辰。
“少爷,小夫人问您午膳可要回府用。”
“不用了,随便应付便可。”
这时候,医馆里的病人正将齐小公子忙得晕头转向。
“少爷,小夫人……”
“不用说了,我收拾完手头上的东西便可回去。”
“不是,小夫人说她带着安易去了老夫人那儿,若是您忙,回去晚点,或者说今晚不归也是可以的。”
操劳了一日,只为心心念念回府,看望时刻挂念自己夫人的齐沐:……
“少爷,这些东西您不收拾了吗!”
身后是未兆焦急的呼唤声,可惜人已走远,剩下的只有他孤单单一人留在医馆收拾残局。
……
齐沐回到府上看见的一幕便是平日里足够坐上十几人的大圆桌上,此时正被分成两派。
与门相对的正座之上,坐着的是齐府一家之主,齐夫人。
而在其右手部分,则是成日里陪同老夫人闲聊,打发时间的娇儿姑娘。
同这两人正对面,靠近大门的位置,此刻坐着的正是被孤立在外,一个人乐得清闲的齐小夫人。
在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时,餐桌上的三人差不多同时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与之不同的是,齐老夫人始终神色淡淡地看着一切。
管木子呢则是趁着回头,身后两人瞧不见她动作的同时轻拍着右手边的圆凳,示意齐沐要开饭了,赶快坐过来。
“表哥,姨母在这处等了你许久,快些过来吧。”
娇儿姑娘的声音在齐沐挪动脚步的前一刻响起。
看了看母亲左手边的圆凳,再瞧瞧自家夫人催促他快点去的放心眼神,齐沐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他不太友好。
当然,他也不反感此刻嫌弃他的人再多一个。
“你过来作甚?”
碍于母亲的情面,在同管木子投了几个不能陪她的抱歉眼神后齐沐径直往圆桌的另一面走去。
奈何刚走到一般就看见齐夫人一个眼神,命令齐叔将身旁的圆凳挪开,语气更是直白道。
“你刚从医馆回来便匆匆赶来,谁又知身上可否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为了老身我长命百岁,还望齐小公子你离我远点为好。”
此番话齐老夫人说的是极其的客气,可被面无表情盯着的齐沐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家母亲在毫不掩饰地嫌弃自己。
尤其是见他脚下步子未挪动分毫,竟是衣袖掩面,面露不悦之色。
直到齐沐拱手道歉,乖乖退到自家夫人跟前坐下,一切嫌弃方才完美化解。
虽说今日晚膳齐老夫人并没有明面上为难管木子,可真正的交谈并没有什么。
大部分时间齐老夫人都是在同娇儿姑娘聊着什么。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坐在对面的两个小辈刚好能听个完整,却又不显得聒噪。
“哎,上回在城东答应我们一起去听戏,是不是因为你娘。”
用胳膊肘碰了碰还在给她物色下一个菜品的齐沐,管木子神秘兮兮问道。
她刚才可是就着自己绝佳的听力听到了对面两人正在谈论的正是城南戏角儿——南月筱。
且瞧着齐老夫人此刻眉眼含笑的神情,想来应是对那青衣偏爱颇多。
“一半原因。”将菜布的差不多,齐沐停箸解释。
“那日本是陪你去玩,并未提前知晓渔愿要将你我带往何处,想来也是凑巧吧。”
管木子好奇,“那你可知南月筱长得如何?”
“她长相如何,你又何故问我?”齐沐打趣。
他可清清楚楚记得,当日为了让唐小少爷答应将唐明带出来,某人可是夸下海口。
可如今认不得人,又要叫他家夫人怎么实现承诺为好?
“我问你知不知道那戏角儿长什么样,你倒好,明里暗里笑话我!”
拽了拽刚好垂于手边的青衫衣袖,管木子没好气地警告齐沐莫要在笑她。只是齐小公子此刻光顾着忍笑,哪儿来的功夫回答问题。
这不,一个没注意,就被旁人搭了话茬。
“嫂嫂莫要再逼问表哥了,表哥他是真的不知。”
娇儿姑娘之言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对面两个玩闹之人的聊天。待管木子抬眼看去时,瞧见的便是齐夫人满脸不悦地看着他们。
“姨母你也莫要生表哥的气。”娇儿笑脸盈盈地安慰着。
果不其然,下一秒在场众人皆看见齐老夫人表情由阴转晴,不过在看向齐沐时还是多多少少带着些哀怨。
“嫂嫂也莫要见怪。”
娇儿的话题对象转移,到了低头认怂的管木子身上,“表哥平日里忙,所以并未见过南姑娘,倒是我,看着自己闲来无事,缠着姨母带着我城南城北的看了好些场。下次,等下次嫂嫂闲下来也可同我们一起去听听可好?”
“可。”
管木子乖巧点头,心里却是骂骂咧咧,白眼翻上天。
可惜她呀还是道行太浅,结果不是被人看穿了嘛。
“你若是不愿,到可不必勉强,南月筱虽在梨园成名没几年,可也是一票难求的。”
齐老夫人说的神色如常,瞥向管木子的眼神却是重击到齐小夫人内心吐血,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似是觉得同个刚好的傻子谈论戏曲有失身份,没聊两句,齐老夫人倒是先一步退出,吩咐齐叔将朝着她们这处的清蒸鱼往过移了些。
“我看那池中的鱼儿长的肥美,今日便命厨房换了个做法,你俩也好尝尝。”
若说吃鱼这事儿放在平常,管木子定会果断拒绝,可同样饱受了多年长辈们夹菜,逼自己吃不喜欢东西的她还是很有对付人的一套。
筷子换个方向,避过最不喜欢的鱼皮,就着鱼身上的破洞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塞,同时双眼放光,称赞厨子手艺不错。
只是今日有人表现良好,就有人表现的不怎么样。
“齐沐,你怎么不吃。”
管木子疯狂挑眉示意,尤其是听到齐夫人让自己儿子吃鱼头时,挑的更欢快了。
“消儿?”同样意识到齐小公子不对劲的齐老夫人沉声开口,“莫要忘了以前的规矩。”
“未经尝试前不得有任何不喜。”
齐沐极其自然地背诵出小时候餐桌上的规矩,可一想到几日前,在县衙内的某个夜晚,实在是令他难以下口。
尤其是看见一旁忍笑,幸灾乐祸的小妇人,“孩儿并非有意坏了规矩,而是……”
之后,齐小公子在尽可能完整,但又不恶心到家人的情况下将那日的所见所闻,所观所感所做描述了个遍。
即便如此,在话音刚落的同时正座那处的两人还是面色凝重地放下筷子,而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进食的任何意愿。
“嫂嫂当日可是未曾同表哥一起?”
看着管木子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娇儿笃定两人当日并未在一起,可在看见小妇人点头时,不由微微怔住。
“那嫂嫂还……”
管木子莞尔,“我当日不曾进去,今日也不会影响了食欲,倒是那日有幸在外面观摩了一番齐大夫的英姿,如今想来,还是稍有想念。”
“嫂嫂这不是胡闹!”
娇儿佯装生气,下一秒却又委屈巴巴的同齐夫人告起状来,“姨母,你看看嫂嫂,怎么能任由表哥去那种……那种脏地方!”
“那地方的确是脏了点。”齐老夫人轻声安慰,犀利的眼神则是瞪的正欲开口解释的齐沐乖乖闭嘴。
“既然你觉得消儿受了委屈,今日还不快为你表哥讨回点公道。”
“娇儿听姨母的话。”
瞧着有人撑腰,娇儿也胆大了起来,俯了俯身子后,又将腰杆直起,质问道,“嫂嫂何故如此!”
管木子:......这是被人蹬鼻子上脸,见识了个顺杆爬的?
“其实……说来吧……这事儿都是那个捕快头儿的注意,对了,他还说了,邀请齐沐这事儿上是县衙老爷出的主意,说是看中了……看中了齐大夫的手艺!”
睁眼说瞎话的将所有起因都往当官的人身上推,管木子还不信了,这小姑娘家家的有本事去找县衙老爷求证去。
果不其然,在提出官大一级压死人后娇儿小嘴微抿,不说话了。
齐老夫人呢,倒是在听见有人认可自家儿子的才华后,微微颔首。
看来,有戏呀!
“说来,当日仵作将我们请过去时算得上是客客气气,总的来说也是征求了齐沐的同意,并非勉强。”
选择性忽略掉吴筱筱的那句“在下有个好东西珍藏了许久,近日瞧见齐大夫和栗老板的本事后实属敬佩,今日得此机会,还望两位赏脸,同我一起去看看如何?”的诱骗之言,在糊弄了几句话后,齐小夫人突感伤感。
稍后些竟是在众人面前收敛笑意,一副正儿八经模样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哪儿有什么贫贱之分,高尚之处,像齐沐,他选择十年寒窗,苦练医术,悬壶济世,可仵作何尝不是代代相传,老一辈手把手教出来的,要真较真儿论起区别来,也不过是一个在阳光明媚处医治活人,另一个终年待在阴暗吓人的地方帮助死人讨回公道,又有何错之有?”
垂眸想了想吴筱筱两辈子来为了当法医和仵作的那些荒唐事,一声叹息不由自主的从管木子口中滑出。
“哎,我那朋友虽固执了些,可不正是因为她是个姑娘家,能站到如今的位置上才更能说明她有多么天赋异禀嘛,不像我,痴痴傻傻了半辈子,现在只能徒生羡慕了,哎——”
管木子的叹气声是接二连三,弄得娇儿都不免怀疑自己,可听着后面那些愈发像无病呻吟的言论后,反问道。
“可姑娘家到最后不都是要嫁作他人妇,哪儿能一辈子在外面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
“成不成体统我是不清楚,可我知道.....”齐小夫人抬眸,悠悠然道,“我那朋友自选择之后,心里就有了份打算,她清楚,只有一个人足够优秀后才能以自己的见识、经历寻得一个更好的,或者说是适合她的人,而非像你我这般,成日囚禁在这一亩三分地,没事蹦跶来、蹦跶去也不过是周遭这一成不变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