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一个长时间面对乌漆嘛黑一片的人在突然间见到漫山遍野的绿色是个什么感受?想来这个问题向着如今被惊到合不拢下巴的齐小夫人提问最合适不过。
“我靠!我这是掉进菜山里了呀!”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蔬菜田园,还有那近在咫尺的甜美瓜果,管木子是在狂拍了身边人数下后,勉强接受了所见之景。
当然要是能将控制不住,洋溢出来的狂笑再收敛一点就好了。
“你莫要乱跑!”
看着犹如偷瓜小贼一般,在瓜果田里四处乱跳的人,少年郎突然有些后悔将这已经踏坏了好几株瓜苗的人带到此处。
偏偏刚才被恐高吓到两腿发软的小妇人根本不听任何劝,在目光瞄准一个长相颇好的甜瓜时,选择果断出手,却是在马上要得手时,被人拉住了小黑手。
“别那么小气好不好。”
拍开阻拦自己的脏手,管木子继续朝着目标前进,可在听着少年郎介绍说她所选的瓜果没有熟透后,乖乖收了动作,同时不忘眼神示意快点帮她挑个好的。
“我说,你这丛林深处里怎么没有像狼河寨那样?”
瞅着少年郎将比她刚才挑选大一圈的甜瓜摘下,管木子一把夺了过来,顺势掏出凌栗之前让她带着的小刀在果皮上一刀一刀的削着皮。
她可不想让这脏娃娃碰了甜瓜,害的她拉肚子呢。
“我这处同狼河寨不是一个地界,因此没有受到牵连。”
见手上的东西被抢走,少年郎不甚在意,将沾有些泥土的脏手往兽皮上擦了擦准备同小妇人坐在一起时,倒是先被极度嫌弃的表情弄得皱了眉。
“我说你多久没洗过澡了。”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些距离,管木子用刀尖插了块儿削好的甜瓜递了过去,而在少年郎准备用手接时,手腕处轻轻用力,闪了过去。
“我还是直接喂你吃吧。”
“我没你想想中的那么脏。”接连被人塞了好几块儿瓜果,少年郎赶忙摇头示意不能再继续喂了,可话刚出口,又被小妇人冷不丁的一句“吃东西不要开口”唬的认真咀嚼,不敢多言。
等到口中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并张嘴给人看后,少年郎才又解释道,“我们山中兽类虽也是仰仗着狼河生长,可并不会像你们人族一般过于在意沐浴一事。”
“不在意也要爱干净呀!”管木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痛感。
什么叫仰仗着狼河?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没了河水就不洗澡,可那狼河干枯了已有数月之久,也就是说眼前的脏娃娃已经近四个月没洗过澡啦?!
“胡说!这些时日里,一旦身上瘙痒,我也定会清洗。”
少年郎说的那是一个义正言辞,可当管木子问起他是用什么东西洗漱,而脏娃娃指向果园另一处的泥浆时,一切都变得难以言语。
“山中蚊虫众多,泥浆可护着肌肤不受叮咬。”
少年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管木子则是扶额无奈道。
“既然护肤,你这脸上怎么白白净净。”
她没记错的话,两日接触下来,眼前这人只有脸颊一块儿能看出原本的肤色,就连稍稍侧身,看见耳后的位置,都是脏到令人不愿多看第二眼。
可在少年郎想要给出答案时,被管木子抬手拒绝了。
“拜托你不要再说一些是要娶我,才将脸露出来的疯言疯语了好吗?再说了,我不都说过要养你,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肉汤喝嘛。”
“我食不得荤腥。”拒绝了小妇人的好意,少年郎继续坚持的数日前的说法,“师父说了,你是个极重皮囊姿色的轻浮之人,若我要将你娶回山中,定要以美□□之,方才得效。”
三日前,管木子在受到一同来自于獠牙的暴击后,听到的正是少年郎一副单纯样的说要将她带回山中,当压寨夫人。
对此,齐小夫人是这样拒绝的。
“被以为你眼睛能冒绿光就可以带着个有色眼镜看人啊!我可警告你,这辈子能让姐姐我看上的姿色就只有我家齐沐一人,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看上了姐姐的花容月貌就直说,别在这儿给我拐弯抹角求包养,姐姐不稀罕这套!”
当时听了此番言论的少年郎整个处于一种沉默不言的状态,只是在此刻有人将这个话题重新提起时,他有必要好好讨论一番。
“师父说的果然不错,你非但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还谎话连篇!”
管木子深吸一口气,“我什么时候骗人了?再说了,我骗谁了!”
少年郎提醒,“昨日小木屋内。”
“谁告诉你我昨个骗了季言叙,姐姐我今个把话给你撂这儿了,他那季家戏班里定有些猫腻,说不定最后还要求着我去帮他呢!”
管木子下着若是此事非真,她给少年郎端茶倒水的赌注,可在看着少年郎还是似信非信的样子时,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和齐沐的差距,他!从来都不会不信我!”
少年郎反击,“昨日你说的那个他根本就不信你,还捂了小娃娃的耳朵。”
“嘿,你还敢在这儿挑拨离间我们是吧。”听着少年郎不罢休的态度,管木子撸袖子挽胳膊的就要找人干架。
而按照这打架前的规矩,那定是要自报家门才是。
这不,这边的小妇人刚刚叫嚣完,那头有些被激怒的少年郎同样微眯双眸,至于瞬间长出两颗獠牙的口中则是吐出了三个字道。
“巴——妥——司——”
管木子再次出现在狼河寨中时,吸引了好多人的注视,可惜嚣张如她在此刻竟是一反常态,毕恭毕敬的请示着身后背了六尺有余高的包袱之人。
在得到少年郎“将东西就放于此处”的眼神示意后,又积极吆喝前来探清现状的小沙弥们搭把手。
“小施主,你从何处寻来这么多新鲜蔬果?”
看着散落在地,比刚才远处瞧见还要多上几倍的口粮,小沙弥们皆被滚落在脚边的甜瓜惊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嘛,秘密,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管木子并未将购货渠道表明,而是打着哈哈劝着各位小师父别闲着,等到问诊完,被眼前景象同样惊到的印云大师问起时,也只是说着什么近日里亏待了他们,所以今日就当犒劳下众人的客套话。
其实齐小夫人的态度表示的很明确,她就是不想说,而她身边一直跟随的少年郎自打出现后,就不曾同身边人说过一句话,所以在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下,无人再问起这批货源的来头。
可是对于狼河寨里突然多了好多可供众人食用三两日的食材,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呀。
“你能不能别跟个大爷似的,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不会收拾呀!”
“什么叫烂摊子,我这是给村民吃的,是做好事!”
“那你进来帮下忙会断胳膊断腿呀!”
“不帮,就不帮,你咬我呀!”
瞅着蹲在厨房外,抱着半个甜瓜就开始啃,还抽空给他做鬼脸的人,在厨房里忙死忙活的凌栗差点没被气得将锅铲扔出去。
当然,他的暴力行为被终止了,而终止这项行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日来吓得凌栗小心肝乱颤的季言叙。
管木子是被一声“我同你有话说”引得离开了安全范围,等到发现四周空无一人,而带着她出来的人任由她怎么喊叫都不搭理时,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可惜待管木子停下脚步,撒腿想要原路返回时,将她带出来的人同样发现了身后之人的把戏。
只听一声肉、体撞在硬物上的剧烈声音,管木子整个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狠狠撞击到了离她最近的一面墙壁上,而当她试图再次逃跑,等来的竟是刀鞘用劲抵住喉咙处,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在被挟持的过程中,管木子只觉四周的空气愈发的稀薄,她在努力的想要吸取更多活的希望,可随着咽喉处力道的增大,大脑却是因为供氧不足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此刻的她听不见四周任何声响,放眼望去的也已不是之前的空白,取而代之的是坠入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水之中,忧郁,窒息,令人喘不过气。
她的四肢变得无力,变得愈发沉重,铺天盖地的晕眩感同样令人丧失了挣扎的意志,她的力气在逐渐变小,直到胸腔因为水的不断积攒而令她沉入海底,直至死亡。
海水里,那个弱小单薄的身子还在随着波浪时起时降,无法动弹的四肢无不彰显着主人葬身的下场,可随着水压的增加,坠落之人的耳边传来了扰人的嗡鸣声,恍惚间好像还听见了个小娃娃的呼唤。
“你说过,会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