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木子以为如今的齐府已经够乱了,可没想到更乱的还在后头。
因为府中不请自来的人过多,为了避免有人没地方住的尴尬,管木子提出了小辈们合住的建议。
于是乎,本着民主,不强求的大前提下,猴儿愉快的选择了新朋友巴妥司作为室友。
对于猴儿的选择,管木子的直觉告诉她其中定有猫腻,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回吃亏的并非丛林怪人狗崽崽,而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猴儿。
“妈呀!这小矮子从哪儿寻来的咬人玩意儿,要咬了爷的半条猴儿命了!”
一连串的破口大骂如同平地一声雷般在偏院中炸开。
等到齐小夫人寻信赶去时,瞧见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如同炮仗般在只有一层高,但离地高度足足十几尺的房梁上上蹦下跳。
打听之下才知,话多最还欠的猴儿仗着先认识她的名义要给初来乍到的新朋友立下规矩,哪成想一个没留神,遇到了个狠角色。
这不眨眼功夫,就将人两颗獠牙活生生给逼了出来,还被连揍带咬的恐吓了小半个时辰左右。
“管逊之,你给我安分点儿,小心我把你那猴筋给你抽了!还有你个狼崽子,给我磨牙去!”
管木子这声怒吼恰到好处的叫停了想要转战他场的两人,只是更多头疼的事情还在等着她去解决。
“娘,天祜不是神仙,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后院橘子树下,齐沐刚把齐夫人从狼王那边拽了出来,这头,又被他家娘亲诚心拜神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
见始终劝说无效,且府中老一辈皆有一心向善的势头时,齐小公子将唯一的希望投向了自己夫人。
可在得到“不关我事,母亲要做,我劝不得”的小声回应时,心里知晓,这府上难做人的还要算上他一份呀。
不过尽管如此,在这众多烦心事中,还算有件事深得齐府小两口的心,就比如现在。
“渔愿,姨母想听三个月前南姑娘最后唱的那曲儿《相思诉》,你可会?”
凉亭内,在瞧见渔愿肯定的点头后,齐夫人又转身看向了另一处正在仔细绘画的鲸末那处道。
“姨母的好鲸末,帮姨母画的好看些,到时候让木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随后齐夫人再次享受起两位小辈的真本事,抽空倒是还会同一旁陪着的齐叔商量个两句。
至于聊得内容,不用旁人多听,便知是对小一辈们的由衷赞扬。
“我只请了小圆子和娣筱,你个讨厌鬼跟过来干嘛!”
看着第二波不请自来的人,管木子的状态已经从第一次当家做主的心累变成了此刻只想将眼前这位捣乱之人彻底撕碎的暴怒。
“明知故问。”
扔给小妇人一个“你背地里做过什么,自己清楚”的不屑眼神,季言叙自顾自地开始搬运马车上的物件,顺便将此番齐小夫人真正请的两位客人牵下马车。
等到圆儿哥奶声奶气地同她诉了好几句有关这几日的思念之苦后,方才探听到,原来某个讨厌鬼特意跑出去了城东天星寨寻人,奈何吃了闭门羹,这才到她这处找气撒来了。
“我这儿没有多余的房子给你住。”
拦住已经大包小包开始往府里闯的人,管木子厉声拒绝了季言叙的霸道行为。
偏偏下一秒没等她反应,就被人抵着额头,推出了大门之外。
更甚者,在撂下了句“我同栗老板一起住”后,季言叙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般直闯入府,随后更是凭借着专属于他的神奇第六感准确找到了一听到消息,便加急溜逃的凌栗。
至此,新老朋友的住处彻底分配完毕。
夜已深,本来就处于城西边缘处的齐府此刻正被夜色所包围,就连夜空中透着朦胧之色的月亮在黑云飘过时,也被遮掩了大半。
至于齐小夫人小院那时不时扬起的长叹声,竟是同当下的夜景相辅相成了起来。
“我喝酒闹事儿,你别想着拖我下水。”
不假思索的拒绝身旁长吁短叹之人的共饮请求,管木子抬手拦住了吴筱筱欲想邀请季娣筱的下一步企图。
“我妹妹还小,你也别想让她陪你一起闹。”
“没义气!”
见没人陪着自己畅饮,吴筱筱顿时没了兴趣,将酒盏放于矮几之上,抬眼看着夜空中只留出点点亮光的月亮道。
“我这次回去后,或许就不能再像这次一般,随意来找你们玩了。”
“城东城西来回不过一日功夫,你不来找我,我去找你不就成了。”
完全没理解说话之人深层次的惆怅,管木子自顾自的盘算着家里突然到访这么多人的每日花销。
最后还是心细如发的季娣筱在意识到不对劲儿时,扯了扯还在为钱苦恼的人,无声提醒着。
“你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管木子总算是缓过神来,偏偏吴筱筱这会儿根本就不想理她。
“你犯了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呀,再不行咱们去找章国延帮忙,实在不行我去帮你求求城东的县衙老爷,让他对你从轻发落呀!”
一瞧见当事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管木子有些急了,这不二话不说嚷嚷着就要去找章捕快求情,顺便还叮嘱吴筱筱一定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犯事了。”
拍开再次试图抓住自己的人,吴筱筱无语道,“我不能来找你们是因为这次回去之后,我就要成亲了,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胡闹罢了。”
“你成亲是好事呀!”
一听见“成亲”二字,管木子第一想法绝对是祝福,甚至不过脑子的打算当场恭贺,可在话出口之际,瞧见吴筱筱明显不对劲儿的情绪之时,愣住了。
“你要成亲之人,可是你心里想的那位?”
“你觉得呢?”
“这门婚事是谁给安排的?”管木子试探问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管木子:“......不知此事,章捕快可曾知晓?”
“我又不是和他成亲,干嘛要让他知道。”
吴筱筱失笑,只是那洋溢在嘴角的笑容很快僵直,继而转变的有些苦涩,“是呀,干嘛要让他知道,那傻子只以为我又和家里人闹了脾气,才离家出走,私底下记不清念叨了我多少回,可他哪里知道我跑到这城东到底是没为什么。”
“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他猜不出来其中的道理,你又为什么执着于让他猜?”管木子直接了当地戳穿道。
“他若是一早知道你的心思,现在的局面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这种事情哪儿有姑娘家开口的份。”吴筱筱眸中的神色不自觉暗淡了几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不想面对而已。”
“那你去和他问个清楚呀。”
根本不懂吴筱筱到底在纠结个什么,管木子又道,“章国延这辈子可能是个情感方面的傻子,可他不是一个会在知道姑娘家心思的前提下,还故意吊着人家的坏人,你这辈子和他一同长大,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性子。”
“就是知道才会选择放弃不是吗?”
抬眼望着已经被乌云遮挡完全的月亮,吴筱筱怅然道,“我在答应这门亲事前,其实有去问过他一次,他呢,一如既往的呆,说什么一辈子不会喜欢上什么姑娘家,要和自家兄弟过上一辈子,你说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吗?”
“为何不能有?”管木子反问道。
“既然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今日为何又要将我约出来,因为你心里清楚自己这种人根本就不是个能被世俗教条约束住的主儿,因为你根本就是个疯子,一个为了心里向往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吴筱筱,“可再骄傲的人也有向现实低头的那一天,这个道理没人不懂。”
“我就不懂!你,吴筱筱这辈子也不准给我懂!”
将人强行转过来同自己对视,管木子义正言辞道。
“你为了配得上心里那个人做出了多少努力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就像当上仵作一样,你能成为城东第一女仵作,那将来你就一定可以当上邑都城第一女仵作,这些都不是因为旁人口中的一些幸运,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想,而是你一步一个脚印,靠着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坚持得来的!你今天来找我聊天,其实根本不是想让我给出些实际的建议,因为你这种人我再了解不过,你从来到城西的第一天就有了打算,至于想从我这儿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答案而已。好!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我,管木子,天下第一女神婆依着神、的名义告诉你,你同章国延的姻缘乃是天注定,是任何人都不能拆散的!”
等到齐小夫人将一堆情感麻烦事处理完时,已经过了小半宿。
在将已经喝到神志不清的吴筱筱扶到屋中就寝,并叮嘱陪护到现在的季娣筱也快点去休息后,管木子才猛然意识到,她好像无处可去了。
齐小夫人的小院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一间正屋,外加一间偏房。
偏房在安易成亲后,就被当做了杂物房开始使用,新来两位姑娘家的大包小包更是将里面占据的没有多少空间。
至于正屋里倒是有一左一右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房间,当初还是齐沐怕她有朋友寻来玩儿,特意让人修改出的成品模样。
可现在一下来了两个朋友,这不直接导致视朋友如家人的她无处可住了吗!
心中的纠结还在继续。
可这份莫名的失落感在管木子心中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在半盏茶功夫后,齐小公子的小院外,多了个裹着被子,扛着枕头的粉嫩身影,依着绝对的掩耳盗铃姿态,逃过了看守在外的下人视线,径直朝着目的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