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内,月亮已经爬到了最高处,柔和的月光亦是铺洒在玄青色的石头地面上。
而在齐小公子所居住的小院儿内,一个粉粉嫩嫩的身影正透着窗户,眺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
“夫人若是用匕首伤着了自己,我可是要将东西重新没收的。”
刚从厨房拿了些新鲜糕点回来的齐沐在看着窗边一边发呆,一边无意识触发匕首开关的娇小人儿时,双眉不由紧皱。
其实几日前的一个夜晚,管木子有向他解释清楚匕首的来源,以及有且只有他家夫人在五指紧握住竹柄时,才可触发竹柄内部机关,从而导致刀刃的弹出。
偏偏不知为何,在联想到管木子在没刀没枪的情况下都能时不时招来杀身之祸的倒霉体质时,齐沐还是选择将一些危险物品与之隔离为好。
“我又不傻。”
窗边人儿回神,讪笑着将危险动作收回,视线却是忍不住朝着对面透着诱人气味的吃食瞧去。
等到齐沐会意,将糕点递过去后,看见的便是齐小夫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枕在窗樘上,眼里也满是惬意。
“今日听他们说,夫人同季姑娘吵了一架?”
回想起今日一踏入齐府,就被各路人马争相告状的局面,齐沐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毕竟他还是挺想瞧瞧像季娣筱那般清冷的性子同人吵起架来是个什么模样。
尤其是能让他家夫人吃哑巴亏到这般地步。
只是齐沐的好奇心还未膨胀到一定程度,就被管木子一股脑的身份揭穿打断了所有思绪。
良久,才瞧见齐小公子瞳孔略微放大道。
“夫人早就知晓了季姑娘就是南月筱?”
管木子认命点头,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苦涩起来,“知道有什么用,还不是将摇钱树给得罪了。”
齐沐道,“可夫人当时不是义正言辞的说一切选择都属于季姑娘自己吗?”
“谁还没有个口出狂言的时候呀。”
管木子现在真真是悔不当初。
其实一开始听着季娣筱说她可能会远走高飞时,管木子心里想着反正季家戏班子的戏票是一票难求,多她南月筱一个不多,少她一个戏班子还是照常运转。
可从小娃娃口中得知,整个戏班子上下一条心,一个人走,全部都要散伙的仗义言论时,一股子心酸劲儿猛然在齐小夫人心中炸开。
她当初死乞白赖的将戏班子求回来,可不就是为了听听免费小曲,顺道气气季言叙那个讨厌鬼嘛。
岂料一切还没开始,她就在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征途中一去不复返,还无意得罪了戏班子背地里的当家做主之人。
难道她一心相当只小米虫的梦想从始至终都是白日做梦吗!
这边,齐小夫人还在为了自己的莽撞做着深深的忏悔。
那头齐沐倒是习以为常,继续往着管木子闲着的手中递着糕点。
“季姑娘并非如此小气之人,许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若是放在心上说明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我怕就怕在她不把我当回事!”
“既然如此,夫人就更不应该愁眉苦脸才是?”
“您老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身边有个将妹妹暂时放在第一位,而且时不时跟个小鬼儿似的,在你身边阴魂索命一样,你不怕吗?”
“小鬼?阴魂索命?夫人说的可是季公子?”
联想了一圈,齐沐总算是将管木子心中的恐惧看的七七八八,只是在回想起季言叙在狼河寨的一系列所作所为时,嘴角刚刚扬起的笑意下意识收回,眸中的寒意也悄然多了几分。
“夫人可是不喜欢季公子的各种纠缠?”
“谁会喜欢讨厌鬼的纠缠呀!”
管木子眼中的嫌弃之意不加掩饰的表述出来,口中所道也是口无遮拦起来。
“有时候呀,我真恨不得将季言叙抽筋剥骨,瞧瞧那家伙的心到底是不是红的。”
“夫人若想知晓季公子的心可否是红色,倒是可以请人帮上一帮。”
“可以呀,你是要帮我找人,还是亲自代劳?”管木子眼中满是调侃。
“齐某亲自代劳也未尝不可。”
“......”
“你是长本事了呀你!”
一听齐沐非但没有制止自己的错误思想,反倒颇有番助纣为虐的架势,管木子二话不说,撸袖子挽胳膊的就要扑上前揪人耳朵。
语气也从之前的肆意乱说无缝转变为厉声质问道。
“你是个大夫,要做的就是悬壶济世,就算不想做了,也不能有着些坏心思!”
“可我是顺着夫人的话往下说的。”
此刻,齐沐眼中的寒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顺着我说,也要三观正,不能起了害人的打算,你小时候私塾里的先生们没教过你不以恶小而为之嘛!”
“自然是学过,可......若是我没顺着夫人的意思说下去,夫人心生不忿,做了坏事可要如何是好?”
“你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年纪,都二十好几了,再说了,我这人做事有分寸,倒是你个小娃娃,要是敢起了什么坏念头,小心我替母亲教训你!”
边说,齐小夫人边伺机想要抓住整个屋子乱跑的人。
许是心想事成,也或许是自己单方面用气势镇压住了对方,等到两人路过床边时,只见管木子一个猛扑便将人死死按倒在厚厚的床垫上动弹不得。
至于作为战败者的齐沐则是被逼着对天发誓,鹦鹉学舌般重复着管木子认为的正以。
“木子,如果我真的做了坏事怎么办?”
一套程序走完,管木子已经被累趴到躺在齐沐怀里一动不动,可在听着齐沐明知故犯的提问时,还是将脑袋支起,狠狠的瞪了眼胡言乱语之人。
“你若是有了坏心思,我劝你最好在做坏事之前放弃整个计划,如果你已经开始了,就要在对别人造成实际伤害之前及时收手,再如果你的计划已经都到无法回头的地步,那个时候我就只能到县老爷那里去举报你,将你关入大牢,接受相应的惩罚。”
齐沐皱眉,“夫人真会如此狠心?”
“我这不叫狠心,这叫大义灭亲。”
指腹轻点着齐沐鼻尖,管木子又道,“你如果真的做了坏事,对于受害者来说同样狠心,可做了坏事就是要受到惩罚,这是唯一不会改变的事实。”
“如......我有一日真的入了牢,夫人又当如何是好?”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是说如果。”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将你休了,然后带着你的家产去找一个有钱,还爱我的人过完下半辈子。”
说起这事儿,管木子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
惹得齐小公子双唇微抿提醒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夫人。”
“说的也是。”
管木子点头呀点头,可在看见某人心情稍稍转好时,当即转换语气无奈道。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找个有钱人了,其实吧,这几日相处下来,我觉得季言叙就挺不错,你想想呀,虽然他给我造成了些许的肉、体伤害,可在金钱方面,也就是精神食粮方面给我了补偿,想来也算得上是你入狱后,我的最佳人选了。”
“不可,季公子并非夫人良配!”
此时的齐小公子是真的急了,尤其是看见管木子真的考虑这件事时急了。
可是还未等他反驳,便被齐小夫人抢先一步,用手指抵在了他的双唇间。
同时也拦住了齐沐接下来有关良配的观点。
“你若是真的想一辈子陪着我,那就努力做个好人,不要给其他人任何机会来抢走我。”
寝室内,在将齐沐教训了顿后,管木子又开始枕在齐沐的肩膀上计划着明日帮助吴筱筱霸王硬上弓的全部事宜。可想着想着又自觉不对。
毕竟她现在也有个百八十斤重,要是一直压在齐沐身上,可不得将小古板给压废喽。
于是乎,在投给免费靠垫一个抱歉的笑意后,管木子就想着先起来再说。奈何力不从心了些。
“我想听夫人讲讲梦里的故事。”
瞧见怀里的人儿欲要起身离开,齐沐想都没想拽着人的手肘就将人又给拉了回来。
至于被拽回原点的人,管木子在听着耳边传来有序的心跳声时,也懒得挣扎道。
“你想听什么?”
“......我想知道夫人梦里的那个世道和我的生活的可否一样?”
“没什么太多差别。”
“那夫人可曾想过......要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那可是梦。”
只以为齐沐是在胡说八道,管木子又道。
“其实吧,那个梦很真实,因为我有很大的信念认定它是真的,可现在的日子同样真实,人们常说梦里感受不到疼痛,偏偏两个世界对于我的感受都差不多,你想呀,一样的朋友,一样的经历,除了不知道彼此的未来是什么样外,其余的一切都在照着同样的轨迹运行,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聊起上辈子的经历,管木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
她不知道那个刻有“莲开满园”的玉佩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成了书中人,画中像。
她唯一能确认的就只有活在当下。
或许现代的齐若白和如今的齐沐并非一个人,可她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大不了,就当做她移情别恋,另寻幸福去了。
有关后面这段感慨,管木子并未向齐沐说明,因为等到她抬头看向身下之人时,瞧见的便是小古板双眸紧闭的休憩模样。
耳边传来缓慢且平稳的呼吸声同样表示着主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小没良心的,骗姐姐真情实感了这么久,你倒是先睡着了。”
佯装生气指责着弃她于不顾的人,管木子终是没忍心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待凑上前,在齐沐额间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下后,便也倒头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