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所以在离家出走第七天的早晨,管木子决定打道回府,来他个严刑逼供。
她就不信了,小古板的嘴能有她拳头硬!
当然齐小夫人绝不会承认是因为帮人的事没完成,且季老夫人异常热情,还送她金银首饰造成的结果。
......
城西平樱道。
同四周热闹场景不同,街道中央此时正有位表面看似洒脱,实则内心莫名慌张的小妇人漫无目的游荡着。
明明在到城西之前,管木子还在同季娣筱谈天说地。
顺便还将季老夫人明里暗里透露说定要两姐妹带着的玉镯子送了出去。
怎得一眨眼的功夫,在被人提醒到了两地交界处时反倒怂了。
“天道好轮回,老天你就不能饶了我嘛!”
管木子无语望天,可在余光瞥见临走前季言叙特意叮嘱让她消遣的茶楼时,仍是乖乖认命走了进去。
毕竟逼供目标可以不完成,迷路这事儿还是能免则免。
......
此番经由季言叙介绍的这处茶楼名唤“扶樱阁”。
与其清新脱俗的取名方式不同,此阁楼招牌乃是由上等佳木制成,几个大字亦是用着烫金工艺。
外乡人老远看去,还未看清此处与平樱道两侧绽放樱花的格格不入,倒是先被那从里到外透露的财大气粗迷了双眼。
同样,阁楼里说书先生今日讲的故事也是一言难尽。
“啪!”
伴随着说书人手中醒木的敲响,在场诸位听客皆已静下声来,连带着向来自由散漫惯的管木子都不自觉正了正腰板。
而后说书声起!
“上回书说道,在人仙两族交界处有着一处仙山,名唤‘空桑山’,山上有位与天同齐的老神仙,世人皆尊称其一声‘泽寄君’,据说那空桑山终年受泽寄君仙气滋养,数十万年下来竟也是有了些许脾气,像普通山头稀松平常的模样人家仙山压根就瞧不起,要长呀就长成半山腰以下树木丛生,与世隔绝的清冷模样,而这半山腰之上则为青草遍布,楼宇隐于云端的高不可攀之姿,这任由三界何人瞧见可不都得暗暗称赞一番仙山与山主人的英勇雄姿......”
说书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在讲到精彩情节时,底下的掌声亦是络绎不绝。
可就是这般热闹的场景,看得管木子是不尴不尬。
明明从故事开头分析,后续情节应是那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泽寄君带着三界希望手刃话本子中大魔头,怨灵族族长余拾愿才对。
怎么好端端的故事讲到一半突然来了个腰闪,竟是毫无痕迹的转向了情情爱爱的狗血剧情?
且从目前的描述听来,和仙风道骨老神仙暧昧的并非他人,而是那空桑山数代弟子以来唯一一个第三百零一号的小徒弟,谛音?
又好像这所谓的小徒弟正是即将被泽寄君挑心剖腹的余拾愿?
故事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已经将本来脑子就乱成一团浆糊的管木子弄得当场宕了机。
恍惚间她好像下意识的伸了手,打算纠正高台上说书人的混乱逻辑。
可等到意识清醒时又发现她本该高抬的手此时正被个姑娘家攥着。
同时,那小姑娘还在小声安慰她道。
“小娘子莫要生气,我前两日偷跑出来听时还是个小老头讲的,那才真的算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今日这个还算不错了。”
“......你是偷跑出来的?”
看着眼前举止小心的姑娘家时,管木子竟萌生出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伤感。
可当她问出心中疑惑,被姑娘家如同受惊般捂住双唇,并做着禁声手势时又觉得这沦落人好像于她有点不相配。
因为具有多年职业病的管木子在四周打量了番后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而姑娘家还在坚持不懈的警惕着周身的一切。
“这附近没有盯着咱们的人。”管木子好心提醒。
“你不懂,我家那位耳朵比狼还灵。”
姑娘家懒得做出解释,反倒在将心收回肚子后朝着管木子抿嘴一笑。
而后齐小夫人眼前的糕点竟犹如被一根透明的细线牵引般,慢慢移动着。
只是这种糊弄人的小把戏在管木子看来完全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这小贼可是睡昏了头,犯事犯到姐姐眼皮子底下来?”
将已经移至另一张桌子的糕点碟按住,管木子的双眸不由变得犀利起来。
至于被抓现行的姑娘家同样气急败坏,“你个小女娃娃,才多大的年纪,竟敢在我面前自称姐姐,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知!”管木子手中仍在暗中较劲儿。
“不知道你还敢如此嚣张,也不怕踢着了块儿硬板凳,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提起自己的身份,姑娘家是由衷的自豪。
偏偏为了气人,并未直接道明自己姓甚名谁,而是指了指还在说书的男子挑眉示意着没眼力劲儿的小妇人自己想!
“......你说你是空桑山诸仙的死对头余拾愿?”
说出这话时,管木子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
奈何高台上此时讲着的正是怨灵族长余拾愿平日里喜好的穿着打扮。
一袭茜素深红长裙,身后墨发仅被一只莲花发簪束着,且只有右耳挂着一只黑莲耳饰......
而这般张扬打扮竟是与眼前姑娘家的模样不谋而合。
“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本小仙不和小娘子计较。”
看见身份被挑明,谛音的下巴都不由抬高了几分,可背地里的小手却是在小妇人愣神之际,将糕点彻底揽入自己可控范围之内。
见此,管木子只觉得眼角抽搐,“你不是怨灵族大魔头吗?装什么真神仙!”
“嘁!仙魔两界要事岂是说给尔等凡夫俗子听就能听明白的。”
小黑手再次出动,在将管木子腰间荷包里的碎银子顺了个遍,并让小二哥上了壶樱花酿时,方才见谛音神秘兮兮凑过来,道。
“你没听见余拾愿这名字一旦出现就被人人喊打,我呢现在唤作‘谛音’,你只要记住是和泽寄君成亲的那个谛音就行。”
管木子:......她怕是遇到了个入戏成痴的傻子。
“我管你是谁,你在我面前偷东西就不对!”
将店小二递上来的樱花酿夺走,管木子又将话题扯回到最开始那个。
这次谛音仍是笑眯眯的看着她,不过一直不安分的手倒是被抬到了两人视线中央的高度。
而后只听“啪嗒”一下响指声起,一只被精心编制的红线手串赫然出现在了谛音指尖。
“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我赠你逢凶化吉红手串,小娘子将樱花酿赠与本小仙可好?”
将手串递了过去,在看见管木子递过来的手时,谛音倒是乐乐呵呵的想着帮人将手串系上。
奈何齐小夫人向来不是省油的灯。
眼看着红绳即将绕手腕一周,管木子突然一个虚招,将谛音的动作躲了过去。
之后同样一声“啪嗒”声起。
只是这次糊弄人的换成了齐小夫人,至于被变出的东西则是从姑娘家耳后弄出来的一朵牡丹花。
“小骗子!”
抓着人空闲的另一只手,谛音将红绳系好。
“彼此彼此。”
手腕一转,将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别于谛音耳后。
之后毫无征兆的四目相对,轻笑声同样无法抑制的从两人口中溢出。
直到再次偷吃的谛音被糕点呛住,管木子甚是无语的递了茶盏方才罢休。
“小娘子,看你对本小仙如此之好,要不我给你算上一卦,解了心中疑虑可好?”
将茶水谢绝,谛音仍是钟情于美酒佳酿,可在看着管木子忍不住翻白眼的小动作时,终是觉得此乃有眼不识泰山!
“本小仙与你不同!”
“是不同,我是小骗子。”管木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谛音道,“你是个装神弄鬼的大骗子!”
“既然你我同为骗子,本小仙倒要问问,你可知我此时想甚作甚?”
一时间问的管木子哑口无言,谛音则是老神在在道,“怎么?说不出来了吧。可我却是实实在在知道小娘子想的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子凡尘俗事,情情爱爱罢了。”
管木子咬牙,“你成日里不也想着和泽寄君天长地久,只羡鸳鸯不羡仙,咋地现在五十步笑百步?”
“差哉差哉,本小仙同师父那是真情实意,认定彼此,而小娘子可是真切认清了心中之人?”
隔着一指距离点在管木子心口处,谛音又道,“不知小娘子可知城北灵崖寺,此处每到冬月初七便会辰时雪起,酉时雪落,其余时分皆是晴空万里之象,不巧本小仙十几年前有幸去玩儿了趟,还遇见了个圆脑袋的小和尚,见了那一年一次的山中白雪,偏偏让本小仙奇怪的是,落入手中的雪花竟是没有一片相同,小娘子可知为何?”
管木子抬眼:“有话直说!”
谛音浅笑,“这话说明白可就没了原本的意思,可本小仙记得那圆脑袋小和尚说过一句话甚是有理,他说呀,即为相同,那便是同一物,又何须计较莫须有的细节......”
之后的话管木子压根没听清楚多少,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就只有齐沐所说的那句“姓齐,名消,字若白”。
可齐若白这名字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现在出现到底是要干嘛呀!
管木子心里早已将写有“齐若白”三字的小人扎了个底儿穿,她想着再同谛音问问清楚,可等缓过神来,环顾四周后发现哪儿还有那个茜素深红衣裳的姑娘家。
“小娘子可是想我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肩膀亦是被人轻轻拍了下,未等管木子回头,耳边倒是先传来善意的提醒道。
“我家师父说了,见小娘子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切记红绳定要拴好,以免落得个身首异处,没得如意郎的孤苦下场。”
“你就不能说我点好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管木子本打算抓住搭于她肩膀处的手破口大骂,怎料身上触感消失的同时,手中竟只有空气滑过。
顺着耳边仍在传来的轻笑声望去时,瞧见的便是阁楼外那抹红色身影挥着牡丹花同她打着招呼。
而在谛音身边此时还站着位仙风道骨,身着玄青长袍的谪仙男子。
就是男子衣领处被刻意露出的红色内衬显得有失庄重了些。
“这到底是一出小徒弟征服老师父的励志戏码还是男神仙以身试敌,色、诱女魔头的黑心历程呢?”
看着已经远离的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管木子眼前只有一万个为什么奔腾而过。
长叹一声,瞅了眼生辰不早,也该去往原先约定好的地方等讨厌鬼来接她后,便起身打算离开。
只是刚出扶樱阁,一声熟悉的唤声将管木子叫停,而后脖颈处一疼,两眼一抹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已经在城西寻找了半刻钟的季言叙忽觉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