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就不怕被人揭穿了身份?”
还未走到想去的地方,季言叙便先被斜上方砸下来的一颗豆子被迫暂停了前行的脚步。
待抬头看清矮树杈上靠着的灰衣男子那满脸欠揍样时,不由眉头微皱,心里也难免生出一丝心烦。
这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怕什么?你成日里板着张死人脸都能在这儿谋个狗窝给窝蜷着,我这老人家长得有鼻子有眼还不能混的风生水起?”
从树上飞身跳下,将好心当成驴肝肺的竹迪子没有空闲半分。
趁着机会,抓起小豆子便往树下站的直戳戳之人身上砸去。
而作为被砸的人,季言叙没有丁点儿反抗之意。
他所做的便是一脸平静的盯着立于对面肆意挑衅他的家伙,堪堪受着。
“没意思!”
自觉无趣,竹迪子停下了毫无意义的攻击,可手中剩的几颗豆子却是越看越不顺眼。
尤其是在见对方颇有指教之意时,索性心生一计,将豆子连皮带壳儿塞人嘴里。
“你就不能安分点儿?”
说话语气一反常态的冷静,在将豆子原封不动吐出来后,季言叙抬手拦住了欲要离去之人,提醒道,“此番我要与妹妹回城南一趟,你不打算去看看?”
“看什么看,看那群老东西吹胡子瞪眼,还是看你这在城南连点儿名气都没有的虚耗阎王一个不忿将人剥皮抽筋,坠入永世不轮回之道?”竹迪子显得兴趣恹恹。
季言叙皱眉,“你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到你说的那步。”
“可惜,我想看得只有万不得已!”
将拦与胸前的手臂拍开,竹迪子沉声警告道,“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此行若是还没将城南那烂摊子收拾好,下一次见面,我可就不止将你打到失忆,送到齐府门口这么简单!”
说罢,径直越过季言叙朝着院门走去。
不过在踏出最后一步前,竹迪子仍是被心中所虑牵引,停下脚步。
而后转身回头,轻声建议道:“此番回去,便莫要带着圆儿哥,他于你我有恩在先,恩将仇报此乃江湖大忌。”
......
“什么!你要和讨厌鬼......不是,你哥回城南!”
不同于几墙之隔外季言叙他们交流的心平气和,齐小夫人在听见自家妹妹即将离去时的反应声响差点没将屋顶掀翻。
因为和齐沐关系的飞速发展,管木子已经决定正式搬去同住,所以先前本是她住着,之前又让给季娣筱暂住的小院儿算是彻底分了出去。
然而因着她家妹妹的隐藏身份,这看似长久居住的小院儿也在无形中变成了抽空想起来会回来休息一下的落脚处。
这两天管木子好不容易见忙完的季娣筱回了家,就想着两人可以借此机会出去玩玩儿,好好放松放松。
怎料那头她刚欢欢喜喜的来,这边就被妹妹当头泼了盆冷水。
“齐沐说过两天带我去城北灵崖寺还愿,小圆子也答应我了,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这么有主见!”
一听自己在不知情下被人撬了墙角,管木子调转轮椅方向,气鼓鼓地便要出去找背地里使坏之人的麻烦。
奈何再次力不从心,被人从后面拉住,耳边也响起季娣筱的解释,道:“此番我与兄长回去乃是有些重要之事需同族中长老商议,等此事完了,姐姐想去哪儿我便陪去哪儿,如何?”
“不如何!你是我妹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季家长辈是有什么比天还大的事需要我妹妹亲自过去,我看他们定和讨厌鬼一样讨厌,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些个不长脑子的破规矩!”
边说,管木子边还较起真来,“你等着,过两天我就让齐沐也给我准备个册子,到时候我在第一页,你就在第二页,齐沐我都让他靠边儿站,我就不信了,若是城南那群还敢倚老卖老,我便将我‘管氏家谱’拍在老东西脸上,将他们打成个大饼脸!”
“如此实属凶残了些。”
无奈摇头,季娣筱在那日回来城西的马车上便已听说管木子知晓了“季家所生之女永世不得入族谱”一说。
因心里清楚这是姐姐出于对受欺负妹妹的一种保护,所以在瞧见管木子哀怨的眼神时,轻声附和道,“姐姐说的是,此番回去,我便同族人断了关系,姐姐到时可定要将家谱备好,为我撑势为好。”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小脸一扬,自豪感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
管木子本想着时间不多,还是聊些贴心话视为最佳,可惜临行前的嘱咐还未开口,就被门外传来的一声“噗嗤”声破了氛围。
“唐一魇,笑屁呀你!还有,你为何总在我家阴魂不散!”管木子忍无可忍骂道。
“唐某不过是无意经过。”唐一魇说假话说的面不红心不跳。
管木子咬牙,“那你有本事进来呀!”
“不可不可,此乃季姑娘闺房所在,唐某乃正人君子,万万不可!”唐一魇正襟危坐。
其实唐一魇今日来此实属偶然,可从屁股下专门被他向圆儿哥借来的小板凳,以及此刻坐于大开房门外的所有举动来看,多多少少还是带着点儿私心。
可即便如此,熟读圣贤书的他仍是清楚“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尤记起上次去往城南与季娣筱游逛的场景,以及夜深人静交换心事的接触,都足以令他这个毛头小子在今日想起时耳根子发红。
所以,今日在被礼数要求外,束缚住唐一魇更多的还是对于季娣筱那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明确认知。
以至于刚因为聆听另两人聊天导致长袖不小心越过界限,到了门里一点时,都被他极其严肃的抽回。
在他心里,南月筱是天上仙,而他不过是众多人群中仰望的一员。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很!”
再度转身,管木子用着矮人一半的身子企图死死遮住身后的季娣筱。奈何唐一魇的一个起身便将所有阻拦都化为玩笑。
再之后些,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在告诉季娣筱乖乖在屋里收拾行李后,管木子转动着转轮直逼门外而去。
顺便趁着唐一魇惊慌退后的同时,极其顺手的将房门带上,彻底隔绝了屋里屋外两个世界。
“我聊不成天,你也别想看!”
管木子吐舌挑衅,说罢朝着院外走去。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出院子的管木子还没想好下个目的地所在何处,坐着的轮椅便又被人从身后拉住,朝左转去。
之后耳边传来的便是风快速滑过的刺耳声音。
“唐一魇,你要死呀!我要去前厅找小圆子!”
“不行,我刚同齐大夫做了交易,他让我来此瞧瞧,我更应言出必行,带你去见他!”
“可我现在不想见他!”
“不!你想!”
......
齐府全书屋。
还是那张整洁的楠木方桌前,齐小公子正在等着约定之人如期而至。
这几日,他同管木子的关系的确出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可这并不妨碍那日他家夫人提出的安慰被同时实现。
奈何齐小夫人的嘴,向来都是骗人的鬼。
这不,他都已经早出晚归了数日,也通过府中上下众人旁敲侧击了许久,偏偏提出意见之人反倒来了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法子,早早成了个置身事外者。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如今的齐沐早已暗下决心,打算利用这外来者将人一军,来他个请君入瓮!
所以此刻在听见门外响动时,齐小公子先一步起了身,待整理了下并不凌乱的衣领后,胸有成竹地朝着房门所在方向走去。
然而得意之言尚未出口,便被门外不请自来之人弄得微怔。
待余光瞥了眼四周根本没有想见的那抹粉嫩身影后,方才反应过来对着门外之人好奇道,“表妹可是迷了路?”
“不曾,娇儿听未兆说表哥在此,特意寻来的。”
许是未能料到近几日来同齐沐的第一句话是由此开头,顾娇也出现了片刻的晃神。
同样对方望向其身后的动作皆被尽收眼底。
“寻我?我倒是刚巧空闲可以和表妹聊聊,只是屋中因着圆儿哥近日练字,弄得稍乱了些,便不请表妹进去,要不我们到院子聊聊可好?”
不容对方拒绝,齐沐踏出屋子,顺手将房门关闭,而后径直朝着院中石凳走去。
待坐定后,瞧着顾娇尚未跟上,还邀人快些过来,道:“表妹可是觉得此处不好,不如我命未兆送些姑娘家喜欢的糕点过来,或者你我去其他地方商议也可?”
“不必了,其实今日来此娇儿是有一事相求。”
人已落座,顾娇婉言拒绝,可就是看着眼前之人笑的这般人畜无害时,握着方巾的手不禁染上一层虚汗。
“其实我今日是想来向表哥打听一人的下落。”
“哦?不知我和表妹心中所想可否是一人?”
齐沐佯装好奇问道,可在看着顾娇急切点头的动作时,却是将笑意悉数收敛,道,“若真是他,表妹便可当此人早已失踪,再不济想着他命丧黄泉也好!”
“可顾间他也是为了......”
此刻的顾娇稍显心急,她已经好几日不曾探听到有关顾间的任何消息,这种状况是这些年来从未出现过的。
可惜她终究是个女子,所能做的也只有在一定范围内探听有关顾间的所有线索。
可正是这些天的一无所获,才让她有了前来询问齐沐的想法。
然而话说一半,在接收到对方警告的眼神后,心中顾虑终是让她开口不得。
“没想到表妹还记得那位不愿让人在背后提起的习惯?”
齐沐不由打趣,偏偏神情语态更多的还是嘲讽之意,“我呢,表妹也知道,记性不好使,就是有点坏毛病,甚是记仇得很,今日你所说的顾间要是识相点老老实实在外面待着,不起些什么坏心思,我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真如表妹所愿,某人不长眼色的出现在我家夫人面前,想必之后的结果表妹比谁都清楚,毕竟,有些过往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