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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府全书屋。
  楠木方桌之上铜钱银票被数动得噼里啪啦响声正在群书环绕的阁内里此起彼伏地响起。而作为屋主人的齐小公子所能做的就只有拿着本书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我都说了要去屋里数,你非要拉我来书房,现在好了就看了你一眼害得我还得重新数!”
  与方桌相匹配的太师椅上,齐小夫人双手一拦,在将刚数到一半但忘记数到哪儿的铜板与尚未计数的混到一起后反倒气鼓鼓地开始怪罪起身边人的美色来。
  听此,日常顶锅的齐小公子则是在长叹一声的同时干脆将折起的书本展开,彻底遮住两人间仅剩的那点空隙。
  “如此夫人便可眼不见心不烦了。”
  “胡说!我现在又不知道数到第几个了!”
  “可我已经很安静了。”
  “可你的呼吸声打扰到我了!”
  “……”
  阁楼内将铜板扒拉回来的动作还在继续,重数的过程也不知道还要再经历几遍,而被无数铜板逼疯的管木子也开始将脾气无缘无故地牵扯到齐沐身上。
  原本在上辈子管木子虽说没见过金山银山,可也算得上是家里的数钱小能手。
  哪成想当年将压岁钱数的贼溜的她在面对着真正的铜山时惨败了。
  而导致这不光荣下场的直接因素就是某人因为想要和她独处,而选择了这处闲人不得入内,她也没得帮手的全书屋!
  “要不我帮夫人数?”
  “就你?我从小师叔那儿好不容易求来的医书你不看了!”
  没好气地看了眼话音刚落就想把书放下并从指定位置移开的人,在传递了个“你敢乱动就死定了”的威胁眼神后,管木子终是认命重新拾起了已经被她清点了一大早,可工程量尚未过半的物件。
  同时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道,“也罢,这俗气玩意儿倒是和阁楼的名字挺配,都没脑又惹人爱。”
  “这是爹爹起的名字?”
  齐小公子的拆台永远紧跟他家夫人的感慨之后,在得到管木子一声疑惑的“啊?”后,一双清澈的眸子迫不及待从书本后面探出。
  “全书屋是爹爹起的名字,说是简单明了不动脑子。”
  “不动脑子你学个屁呀!”
  顺手抄起一把铜板就想往三心二意还时刻找机会和她说话之人方向砸去,而在真正砸出去时多数铜钱早已从指缝中溜走。
  等到齐沐将仅剩那枚砸向自己的小玩意儿抓住手中的同时医书算是彻底被人弃置于桌角边上。
  “夫人许是被小师叔骗了,这书我此前瞧过。”
  笑眯眯无视掉对方的威胁,齐沐在将自己悄摸摸移向方桌边时还不忘将所有罪过推向不在场的另一人。
  而在意识到自己的谎言即将被人揭穿那刻又当即伸出勤劳的双手主动帮人数起铜钱来。
  同时口中还不忘讨好道,“我就说夫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之前是我小肚鸡肠误会了夫人和鲸末之间有什么秘密刻意隐瞒,如今我给夫人赔礼道歉可好?”
  “不用,谢谢!”
  不带犹豫地拒绝齐沐的好心,管木子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说她当日的确与鲸末达成协议说是让此番回来定要带回众人的生辰八字,顺便还特意让人去征求一番大家可想在城西再置办一处家产的意见想法,可在看着自打上次闹鬼事件后已经五六日不曾出府,还时刻缠在她身边的齐沐时,直觉告诉她此人定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往里跳。
  这会儿看着被人拒绝还面带笑容主动伸向她的手时,管木子下意识身子后倾,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双手环胸质问道,“你要干嘛!”
  “还钱。”
  君子不占不义之财,随手将刚才抓住的一文钱放于本该去的地方,齐沐在看清楚对方的防备后并未再有任何过分之举,反倒双肘放于桌上,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搭着问道。
  “听说夫人想要置办家产,不知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真的不用,谢谢。”
  今日第二次拒绝达成,偏偏意识到齐沐瞧着说话不成欲要动手的动作时,吓得管木子连连摇头解释道,“我已经打听好了就咱家隔壁常年没人住,没准能将它盘下来也成。”
  “隔壁?夫人说的可是一进道口那处?”
  尽力在脑中地图上搜寻管木子所说地方到底在哪儿,可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时齐沐不免微微蹙眉反问,“是何人告诉夫人那屋主人要将房子卖了?”
  “齐叔,齐叔告诉我的。”
  如实交代昨日她去打探房子大小格局时遇到每日午时归家的齐叔经历。
  她可是打听好了,据说那房子十来年都没人住,除了定时定点有下人前来打扫外,屋主人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所以在各方考量后她决定选个良辰吉日同人碰碰面,再好好聊聊价钱将房子买下来。
  如果这事儿真成了,以后她的大小朋友们就可以每个人都有间自己的专属小屋子来陪圆儿哥玩儿了。
  对此齐小公子却是神色古怪道,“据我所知齐府旁边那位来头应是不小,更何况我在此处住了二十年也没听过屋主人要买房子的消息,莫不是夫人误会了?”
  “你是在怀疑齐叔骗我?还是嫌我耳背!”
  管木子抬眼,而自知惹上麻烦的齐沐连连摇头,将话题扯向另一处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夫人这点钱也不够买下一整座院子。”
  “我有说现在买吗?我要是钱早够了我还在这儿数个屁呀!”
  将手中铜板往桌上一扔,管木子当场不干了,在想着等会儿还有要事时索性屁股一抬径直朝门外走去。
  同时口中呵斥,“你给我在屋里好好读书!”
  “无妨,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
  岂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在意识到对方欲要离开的企图时齐沐忙起身跟随,更甚者脚步还比人快上两步。
  转眼间在将人拦于面前,背后的手也要将房门紧闭时,则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屋内只见被拦住去路的齐小夫人丝毫不乱阵脚,在齐沐面对她时反倒自然而然的将双手攀于肩膀处,再之后些便又是脚尖踮起,蜻蜓点水般占起便宜来。
  “府外人多眼杂,夫人不认路的。”
  阁楼已被人从外面用锁锁住,齐小公子的锲而不舍还在透过错开的门缝中传出,可留给他的就只要一道决绝的背影以及一声“我认路!”的怒吼。
  ......
  “老板您知道疏平书院怎么走吗?”
  “这条路走完就能看见。”
  平樱道上在谢完路边摊贩的好心帮助后管木子终于踏上了寻子的最终路途。
  谁能想到事先踩了一遍点,拿着手画地图的她仍是在出门后的半刻钟里迷了路,不过幸好的是地图可以简易,点儿可以踩错,而她还可以一张大嘴走天下。
  其实今个出门完全就是因为管木子自己之前夸下了海口,说什么圆儿哥第一天上学堂,作为娘亲的她为表支持绝对会在放学时第一个在外面迎接。
  闹到最后为了所谓的言出必行平日里只要两刻钟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被她提前了半个时辰出发。
  要说今日她会闹到如此地步还是要怪家中一群小伙伴太过于多才多艺,要不然也不会将她想送给小娃娃当上学礼物的小书包在转了一圈后变成了一个各种配件、小机关于一身的豪华配置。
  也不会弄到最后只有一张布料是她准备的外其余和她没有丁点儿关系。
  当然也要怪齐沐个小古板害她意气用事独自冲出了家门!
  “不知这位朋友也是来接儿子的?”
  “疏平书院”几个大字已经高高悬挂于初来乍到之人头顶,可这份书香气息并未平息管木子内心躁动,在看见鬼鬼祟祟趴在门沿边翘首以盼的熟悉身影时倒是直直上前请拍一下同道中人肩膀。
  而被拍之人在感受到身上触感时并未回头,反倒兴冲冲道,“我是来接我孙子的,今天他第一天上学。”
  “哦?如此甚巧,不知朋友孙子名唤为何,没准还和我家圆儿哥是朋友呢——”
  刻意被拉长的尾音总算是吸引了趴门人的注意,不过此人回应管木子的并非礼貌回头打招呼,而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人脚步刚踏出半步就被后头人揪着脖子上此番接人特意穿上的新布围脖被迫停下了脚步。
  “木子好久不见呀,这物件是灵娘刚给我织的,弄坏就不好了。”
  讪笑着将悬空的步子收回,被捉现形的长迈却是在瞧着眼前人时不断将视线投向管木子身后。
  奈何与他同行的梧叶是个只长个不长脑子的家伙,在将师父“快跑!”的警告彻底误会成“还不快点儿来打招呼!”后当即脚步加快,连带着一串自带音效闪亮登场。
  “锵锵锵锵!我知道今日要见到木子,所以让糖画师傅特意帮你也做了一个!”
  画着蝴蝶的糖画被递了过来,而在管木子嫌弃十足想要换另一个霸气异常的长龙糖画时却是被梧叶一个反手躲了过去。
  “这个是师父让我专门买给圆儿哥吃的,说是能望子成龙,你吃这个便宜的就成。”
  “......这么大一个你也不怕把他牙吃掉!”
  瞧着能有小娃娃半个身子大的糖画管木子难免有些头疼。
  果然在教育孩子方面阳奉阴违的老人家永远都是一块儿巨大的绊脚石,尤其还是长迈这种敢正面和她对着干的老人家!
  “师父也是一片好意,到时候我帮圆儿哥吃两口就成。”
  这会儿长迈倒是有眼力界儿看出了另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可惜他想要缓解彼此尴尬的心思是好,就是这分不清自己人眼神暗示,还总被敌方拉着鼻子走,三两会儿还把长迈隐藏之事一股脑交代个清楚的架势真真是气得长迈在意识到已经无挽回之路时干脆咬牙闭嘴,坐在石阶生起闷气来。
  “师父怎么了?”
  “没事儿,他就是觉得你太聪明了有点感慨。”
  三两句话糊弄的梧叶乐呵呵举着糖画在书院门口等人,管木子在打量了番长迈今日的精心打扮后长叹一声认命走到人身旁也坐了下来。
  “既然你这么关心圆儿哥他们干嘛不回家看看?”
  “有时候关心一个人并不需要出现在他面前。”
  说这话时长迈总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我今日偷偷去瞧了眼,怎么样娣筱那孩子身份暴露后那群小的表现的怎么样?”
  “还是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闹闹。”
  提起府内每日的闹腾,管木子又是一声长叹,“你说别人的反应我都能理解,可渔愿那小子脑子是怎么想的?以前娣筱的身份没被揭穿他成日里对人客客气气可就算了,这回回了城西知道人身份了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和人每日交流戏曲,一点儿歪心思都没起,你说我这当长辈的是该庆幸他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还是该骂他榆木脑袋不长进呀?”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或许渔愿希望的就是这种相处?”
  “嘁,那是你不知道他在城东和唐一魇打架的样子。”
  说罢,彼此相视一眼,侧头一笑,也许这就叫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不和你闲扯了,说说吧这回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言归正传,管木子的好奇在被长迈一句“大人之事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插手”打回后,刚才的好相处顷刻间荡然无存。
  而在她欲要动手打人时却是被不远处停下的齐府马车,以及被齐叔扶下车的贵妇人吸引了目光。
  “母亲......”
  “哟!几日不见你还会吓唬我了,今个儿我把话撂在这儿,别说是齐沐他亲娘,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说来就来的嘴炮在双方之间一触即发,管木子的眨眼疯狂示意在这一刻犹如场景重现般被长迈彻底忽视。
  同时今日好心来接孙子回家,却在书院外被人猛戳脊梁骨的齐夫人缓缓走近。且等到长迈的叫嚣结束后方才面带笑意,以手搭于对方肩膀上柔声质问道。
  “不知小长迈这话可能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