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恩鸾凤车上的铃铛声在耳边响动着,这小小的一顶轿子里承载了多少嫔妃的希望和失望,又有多少女人的眼泪和欢笑,有多少家族的荣宠和盛衰与此息息相关。
绿枝小心翼翼的扶着慕桑从轿子上下来,抬眼看着灯火通明的建章宫,处处透着雄浑巍峨,威严的让人心生敬畏;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甚至来了好多次这些物什与她是熟悉的,但现在却觉得这里陌生的厉害,与记忆里的建章宫未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形似而神不似。
沉韬看见慕桑在这边凝望不前去,小心的揣摩贤妃娘娘的心思,娘娘这是许久未来忘了路还是娘娘只是想要看看这里?怎么样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能知道的,裂开嘴唇笑着给贤妃娘娘说话:“娘娘,这边请。”
跟着沉韬的灯笼走着,这是去冬暖阁的路,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忍不住问沉韬,轻声说:“这是要去哪里?”
沉韬恭敬的微供着腰,回答起来声音里带着笑意:“万岁爷特地吩咐奴才这么做的,娘娘放心罢。”万岁爷对贤妃娘娘真是好的没话说,祖宗制度西暖阁是宠幸嫔妃的地方,而东暖阁是皇后娘娘的地方;可是皇后娘娘一次都没来过,而贤妃娘娘是万岁爷亲自吩咐的,未有皇后之名而有皇后之待遇。
冬暖阁里寂静无人连个声音都没有,碧妆挂好娘娘的披风就出去了,只留慕桑一个人在里面无聊,无聊的慕桑四下打量着,随手拿着那本翻开的书,隐约有她读过的痕迹,看着觉得熟悉。
尖锐的声音响起:“万岁爷驾到!”
看着那一道明黄的神影进来,慕桑心里请安道:“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桑儿……”成帝看着地上伏着的小小的人儿,伸手扶起慕桑,摸着慕桑的手指说:“好好的,手指怎么还是这么凉,进来了也不知多穿几件衣裳。”
慕桑听着成帝的念叨,知道他是不放心她,心里也是暖和的。“手里凉吗?臣妾竟不觉得冷,想来臣妾是习惯了。”
“来,朕替你暖暖。”成帝拉着慕桑的手不放,亲自替慕桑暖手。
丽嫔揉着手指,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保养得宜的手轻轻的问道:“昨夜里嫔妾恍惚听见,好像是春恩鸾凤车的声音,是嫔妾听错了吗?”
春恩鸾凤车的铃铛声音独特,经过六宫宫道传的远,人听见了自然会多留意,敬妃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丽嫔耳朵好着呢,本宫也听见了。”
安修仪见她们说的有趣,边插言道:“这等荣宠怕是咱们有新妹妹了。”
顾玥提出凝略,说:“不是杨贵人吗?”这几日可不就是杨贵人稳稳妥妥的压制住了姚美人,两人的争斗后面隐隐看见是皇后娘娘和敏妃娘娘的争斗。
“呵……”敏妃短短的嗤笑一声,她与这些年轻的嫔妃自持身份不多说话,左右打量着,贤妃怎么还不来,这是她要准备迟到了还是给皇后一个下马威,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好好的看一场戏。
“皇后娘娘驾到!”皇后一身深紫泼墨牡丹锦簇玉锦对襟衣裳,下着彩凤红鸾流云祥纹云锦曳地裙,看着她们低伏着脑袋,口中呼道:“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坐在上首黄花梨木雕花凤纹椅子上,赐座之后看着她们热闹的说话,她也比较感兴趣:“说什么这么热闹?本宫也听听。”
敬妃见敏妃矜持贵重的不会开口说话了,依着顺序也是她要回话的:“臣妾和妹妹们说起昨夜里偶尔听见的春恩鸾凤车铃声,说我们是是不是又有新妹妹了?”
皇后闻言笑了,都听见了也好,省的她不知道她是哪儿的,温柔婉转道:“没有新妹妹,昨夜里是贤妃在建章宫侍寝,今日里见贤妃劳累,万岁爷心疼贤妃妹妹,就特地告假没有来请安。”
哦,原来是贤妃。大家都习惯了贤妃时不时的恩宠,知道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但杨贵人和姚美人她们是新进宫的嫔妃,不知道贤妃宠冠六宫的模样是怎么样的,自然是事事不顺心,脸色冷着想,那个丑八怪万岁爷那般风流倜傥的人怎么看的上?
顾嫔看着她们的脸色心里高兴,桑姐姐这会心里是高兴的吧?毕竟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
慕桑一觉睡到自然醒,在梦里朦胧听见,万岁爷心疼她,差人特地向皇后说明,今日不必像皇后请安。睡到自然醒的慕桑卷着明黄绣缠枝牡丹缎面被子,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透进明黄色贡缎绣杏黄菱花暗纹帐幔里,染笛听见里面的动静就撩起撩起帐幔笑吟吟的看着慕桑道:“娘娘醒了。”
慕桑看着染笛心里有些不悦,没有她的吩咐最讨厌宫女们自作主张了,说道:“叫碧妆和绿枝进来伺候,怎敢劳累染笛姑娘如此受累。”虽说染笛是侍候万岁爷的宫女,她是贤妃,说起来她是主子染笛是奴婢,她哪里来的自信擅自做主撩起了帐幔。
染笛到底是万岁爷身边侍候的宫女,明显感觉到贤妃对她的不喜,低声说道:“娘娘如此说,倒叫奴婢惶恐。”
慕桑没了想要撒懒的兴趣,认真的打量着她,此女明显不喜欢她,但为什么要和她说话,想不通,明显想不通,笑着梳理自己的发髻,说:“什么惶恐不惶恐的,想来是本宫衣衫不整的样子吓到染笛姑娘了。”
染笛看着慕桑发髻凌乱仪容不整齐,就笑着说:“娘娘说笑了,奴婢这就去唤碧妆和绿枝进来侍候娘娘。”
“多谢染笛姑娘了。”慕桑谢过染笛的好意。
绿枝看看日头再看看慕桑,打趣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慕桑看着绿枝和碧妆打趣她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任由她们两个打量着;坐起身来明黄绣缠枝牡丹缎面被子从肩上滑落下来,绿枝一眼看见慕桑身子上的点点红印,自己反而羞红了脸。
逮着人自然就没有放过的道理,慕桑瞧着绿枝的大红脸打趣道:“别急,到时候本宫也许你一个如意郎君,以后自然也会有这些体验了,肯定是不会害羞了。”
绿枝跺脚娇俏道:“娘娘,你再这样奴婢可就不依了。”又不甘心的小声的嘀咕道:“真是的,一点娘娘的威仪都没有。”
慕桑梳洗完毕才坐到铺着明黄色暗纹缎子的圆墩上,几位穿着朱红色绣云纹对襟襦裙的宫女端上几样点心和小菜放到桌子上,慕桑看着明黄色如意纹垂流苏如意圆桌上的几样玫瑰酥、七巧点心等小点心和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皇,心想表哥还是不错的。其中一个传朱红色襦裙的圆脸宫女笑眯眯的说:“这是万岁爷吩咐的,说是娘娘醒了,不必着急回去,先用些点心。”
是侍候万岁爷的解颜,说话声音清爽,慕桑笑着就道:“多谢解颜姑娘。”拿起乌木镶嵌银筷子伸向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皇,反正饿了正好吃了。
慕桑正想着怎么多要一碗花开富贵翡翠芹香虾饺皇才不会显得突匹,却不想听见成帝关心的声音:“感觉可好些了?”
对于成帝的神出鬼没慕桑都习惯了,特自然的起来福身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成帝拉着慕桑的手起来,瞧着慕桑的脸色红润有光泽,心里畅快了,说话自然温柔了许多:“脸色看着是好多了,你去椒房宫的路远又冷的,先在这儿坐坐,中午陪朕用膳。”
“好。”成帝说完见慕桑答应了才急匆匆的出去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难为这么忙成帝还记得东暖阁里还有一个她,好心情的吩咐碧妆道:“去把本宫的那件未绣完的衣裳拿来,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本宫打发一下时间。”
“是,娘娘。”碧妆福身退下。
慕桑闲着一点一点的转着手里的莲青色绘花草图案的茶盏玩,猛的想起来一件事就问绿枝:“吩咐路有才的事怎么样了?”这才是她这些天准备的大事,能不能以后舒服的过日子就靠它了。
说起这个绿枝满心满眼里都是佩服的意思了,想想这几天她得到的消息,说道:“娘娘,路有才努力的在做,估摸着不好弄,现在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和现在的有什么不同的效果,现在出来了几批也不满意的厉害。”
慕桑的眼睛里透着寒光,一字一句道:“别急,慢慢来,万寿节来不及了也没事。”本宫一定要做件大事,本宫一定要想办法护好自己,然后给自己的小皇子报仇,且让她们得意几天,慢慢的与你们算账,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太后娘娘在小佛堂里闭目数着手里的紫檀木念珠,喜嬷嬷进去陪着太后娘娘上了一炷香,跪在一旁恭敬的磕头。一套动作下来,年老的喜嬷嬷觉得浑身都没劲儿了,心里却有使不完的劲儿,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太后娘娘,开口说话声音里就是掩不住的喜悦:“太后娘娘,昨夜是贤妃娘娘侍寝了。”
太后闻言一怔,睁开眼睛看着喜嬷嬷的眼睛,知道喜嬷嬷没有逗自己,面容上不由的带上了喜色,高兴道:“桑儿可算是熬出来了。”说着就向佛祖磕头道:“多谢佛祖保佑,哀家给佛祖多些香火和献食。”
这时文竹进来小声道:“贤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声音里亦是透着欢喜,沉静已久的启祥宫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每个人脸上都是欢喜的模样。
太后娘娘的面色透着兴奋的红润色,听见是慕桑来给她请安了,桑儿这是大好了,急忙给文竹吩咐道:“先给她拿些她喜欢吃的糕点,哀家记得她最爱吃的是一品玉带糕。”
喜嬷嬷看着眼角怎么也掩不住笑意的太后娘娘,轻声安抚道:“太后娘娘别急,小厨房里日日都备着,以防贤妃娘娘突然来了想吃却没有,咱们这里都备着,文竹,按照以前的规矩上几个贤妃娘娘爱吃的糕点。”文竹得了令办事自然是顺畅了许多。
喜嬷嬷扶着太后娘娘出去,慕桑看着一身深棕色云纹滚边云锦衣裳的太后,看着太后娘娘那一头华发丛生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青金石暗纹鹤嘴长簪,别无它首饰,心里难受极了,太后娘娘是这大魏的太后娘娘,就算吃斋念佛那也是极尊贵的,怎么就这样了,行三扣九拜之礼:“桑儿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安康,事事如意。”声音里透着隐隐约约的哭腔,想当初第一面见太后娘娘的时候,满头珠玉尊贵无比,头上哪里有一丝的华发,才不过几年就是这样的光景,怎么叫人不难过。
“好好……”太后看着消瘦的慕桑,眼睛里噙着泪花,双手扶着慕桑起来,看着慕桑的身体,嘴里念道着:“瘦了……瘦了,可要好好的补一补了,身子好了什么都好。”转头吩咐道:“喜嬷嬷,你看着小厨房熬一只鸽子给桑儿补补。”
拉着慕桑一起坐在金丝楠木卍字不到头的罗汉床上,说:“桑儿坐。”
如若不是她,太后娘娘怎么可能老的这么快,吃的这么多的苦,倚在太后娘娘的肩膀上哭道:“都是桑儿的错,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娘娘抚着慕桑的胳膊,轻轻的拍着安慰道:“哀家没见你之前,日日都担心受怕的,生怕你想不开;万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之后才是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
慕桑不好意思的擦干眼泪,说道:“多谢母后,桑儿感激不尽。”
“跟我说什么谢与不谢的,过好以后的日子才算是好。”太后娘娘拉着慕桑的手,高兴道:“你现在与皇帝也是破镜重圆了,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