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荣脸一下子就僵住了，有些惊讶道：“是弯弯，不是清朗？”
对面吴老师也愣了下，“清朗是谁？”
弯弯她那个调皮捣蛋三天两头叫家长的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总算相信他这次被叫家长是因为平时最乖的弯弯。
他想了一路，都没想出来她能犯什么错。
办公室里，弯弯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两只小手攥在一起抠着。
听到动静，扭头看去，见爸爸急匆匆赶过来，顿时头低得更低了。
看到她脸上的自责，柳荣已经确定她这次真的做错事了，然而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带着水光看着他，他也生不起什么气来。
快步上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保护者的姿势，问道：“吴老师，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吴老师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她也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但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有时候才会更严厉，她把桌上的几个作业本摊开，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一下。
柳荣看了眼，不解，“怎么了吗？”
没什么不对劲啊，而且本子上写的都是别人的名字，字迹也不一样，不是弯弯的字，跟弯弯没有关系啊。
吴老师叹了口气，“弯弯你自己告诉你爸爸是怎么回事。”
弯弯垂着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蚊子叫一样开口了：“这些作业是我写的。”
柳荣反应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登时有些语塞，磕巴道：“你，你写的？”
弯弯点头，眼睛有些酸，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件事是她做错了，她不该哭的。
“为什么啊。”他想不通，孩子哪个会喜欢写作业，清朗每天都非得拖到最后才肯写，怎么弯弯还上赶着帮别人写作业呀。
弯弯又不说话了。
老师也没拆穿她，给小姑娘留了点面子，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以后还会再这么做吗？”
弯弯摇头，“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她这么说，老师也软和了态度，“没关系，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回教室去吧。”
“嗯，谢谢老师。”恭敬地鞠了个躬，弯弯才转身离开，路上忍不住悄悄看爸爸，正对上他的眼眸，一下子就走不动了。
柳荣看着小姑娘红红的眼睛，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正好这会儿是课间操时间，其他孩子都去做操了，离上课还有段时间，索性带着她在台阶上坐下。
手也一直没离她的肩膀，无声安慰着，他软声问道：“弯弯为什么要给同学写作业？”
咬了咬唇，弯弯说了实话，她小声道：“想挣钱。”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都是零碎的，有五块十块，一块的也有。
她解释道：“写数学一块，抄生字两块，写作文五块……”
听她甚至还说到了包周包月，柳荣嘴角抽了抽，对上小姑娘不安的眼眸，好赖没笑出来，他朝她竖起大拇指，“弯弯真厉害，还知道不同东西不同定价，每本字迹也不一样。”
弯弯没想到他非但不训她，还夸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爸爸你不怪我吗？”
柳荣摸了摸她的头，“那弯弯自己觉得这事做得对还是错？”
“做错了。”她回答得很诚实，“老师布置作业是为了巩固上课的内容，我给同学们写作业，他们就可能学习退步，是在害他们。”
“是呀。”柳荣的声音很轻，并没有指责的意思，他语气平静道；“弯弯，爸爸今天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意思就是说呢，想挣钱可以，但要用正确的方法。”
她并不缺钱，家里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过孩子，弯弯从小的时候就喜欢挣钱，也一直是以赚大钱为人生梦想的，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错，哪个人敢说他不爱钱，他也并不觉得孩子太物质了，因为她挣来的钱都给了院长，除了蛋糕店的钱和他们平时给的零花钱她自己拿着，也从来不乱花，都存在卡里，其余的奖金之类的都给了院长。
许静跟他聊过这件事，她把钱分成两类，一类是他们给的，这是亲人给她的，不可以给其他人，一类是她自己赚的，可以随意支配。
她挣钱也是出于孝心，所以柳荣不想因此训斥她，只是要告诉她挣钱也要用正经路子。
“你看，你帮同学写作业很累吧。”
弯弯点了点头，扁着嘴道：“手疼。”
柳荣一下子就心疼了，轻轻给她按着手腕，边按边道：“你看，帮人写作业，一个是可能会害了同学，一个是还会累到自己，才挣了这么点钱，是不是远远不如你参加画画比赛的奖金多？”
弯弯还不会算数，但认识钱的大小，确实是这样的，她点头。
“所以啊，你看，这就是正道和歪门邪道的区别，我们好好画画，然后去参加比赛，赢了的话不仅有奖金拿，大家还都夸你棒，但是呢，你用帮同学写作业来赚钱，他们的爸爸妈妈知道了会怎么样。”
弯弯想了下，“很生气。”
家长送孩子来读书，就是盼着他们能好好学习，要是她帮他们写作业，到时候他们成绩下降了，他们肯定怪她的。
“是啊。”柳荣把这些情况和后果都跟她摆出来，该选哪个一目了然。
“作业做一遍就足够了，与其去花费时间做那些重复无意义的事情，不如好好学习，你们每次考试都有奖学金，就跟你比赛的奖金一样，既有钱拿，又很光荣，是不是比这个好？”
弯弯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只是……
“爸爸，我们也有奖学金的吗？怎么没听哥哥和大哥说过？”
他们年年第一，也没见到有奖学金啊。
“有的。”柳荣语气很稳，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来，“他们没告诉你，是因为他们谦虚低调。”
“嗷嗷。”原来是这样，难怪。
把奖学金的事先抛在一边，弯弯重新回到正题上，问他：“爸爸，我做错事，你为什么不骂我呀。”
柳荣给她揉着手腕，力道轻柔，闻言笑了下，“因为爸爸知道弯弯的本意是好的，只是你还小，有些事想得不全，这不怪你，爸爸比你多活了许多年，我的责任就是教你明理，明是非，跟你好好说你就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一定要骂你呢。”
弯弯仔细想着他的话，想通之后手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终于展颜，眼睛还是有点酸，但这次是因为开心，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咧着嘴笑道：“谢谢爸爸，我以后再也不犯错了。”
柳荣眯着眼，很享受女儿的亲近，“没关系，小孩子犯错是正常的，爸爸从来不怕你们犯错，只要改正了就好。”
“嗯。”弯弯认真点着头，“我改，我肯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