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脸色不变,依旧不改想法,此刻她无比冷静地说道:“叶老师,如果单单只是恢复手的话, 我就不会来了。”
不过就是不能画画而已,她虽然觉得痛苦,但并不至于绝望,她是不想一辈子被人保护着,时时刻刻为她担忧。
她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并不想拖累任何人,也想毫无挂念地回到柳家。
看出她的想法,叶鸣沉默了许久,他边上的贺天宁忍不住说道:“弯弯,这太疼了,我想,安德鲁博士在手术过程中也不打算打麻药的。”
安德鲁点头,没有否认,他也知道自己的治疗手段有多骇人听闻,这事也没必要瞒着他们,不然到时候才知道也很麻烦。
“对,没错,不打麻药的效果更好。”
那就是要让她活生生忍着,如同那天莫姐对她那样,这下子就连韩勋这个大老粗也忍不住说道:“你会疼死的,再考虑一下吧,或者有没有什么温和一点的法子,咱们可以回国找陆神医和你舅妈,让他们慢慢调理着也不错啊。”
弯弯摇头,那样太慢,而且也无法恢复到从前。
她抬眸看向安德鲁,“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安德鲁挑了挑眉,他忽然对这个华国的小姑娘刮目相看了,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这么有魄力。
看她的表情,也并不像是在逞强。
他再一次确认道:“这个过程会比你之前被挑断的时候还要痛苦数倍,你真的确定吗?”
弯弯神色平静,“确定。”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恢复成现在的样子,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如果可以呢,要是成功了呢。
听到她的话,贺天宁几人悄悄打量着叶鸣的神色,他们真的怕老大一个忍不住发狂,直接把弯弯绑到飞机上回国。
然而,叶鸣只是苦笑一声,点头,“好。”
从她生下来起,她就没有养过她一天,她所受的一切苦痛,皆源于他,他哪里有什么资格拦着她。
即便是要承受千万倍的疼痛,她也要回到柳家。
这一刻,叶鸣只有深深的无力和挫败。
但又忍不住为她的这份坚强骄傲,他上前轻轻摸摸她的头,“我会陪着你。”
弯弯也冲他笑了笑,“谢谢。”
谢他做什么,谢他同意她去受苦么。
叶鸣脸上浮现出些许涩意,摇了摇头。
从医院离开后,哈罗德沉默许久,难得出声安慰道:“别担心,安德鲁博士医术还是可以的。”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找他。
基本上经他手的,结果也都不错。
他觉得五成的几率已经不低了,希望还是很大的。
叶鸣没有说话,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只是舍不得她受这么大的苦。
但她想要搏一把,他更清楚,他拦不住。
弯弯的手术还要等到几天之后才能开始,之后她基本上就要在医院里度过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结果未知。
叶鸣也在医院附近买了套房,方便照顾她,宋明等人也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确保治疗期间不会出任何的事。
很快,就到了第一次治疗那天。
弯弯躺在手术台上,安德鲁问她:“我要开始了,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她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手里似乎还握着一个东西。
安德鲁看了眼,一把梳子。
这是什么。
他看了眼弯弯,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两个助理专门按住她,防止她一会儿挣扎。
刀子划开肌肤的那一刻,弯弯瞬间握紧了梳子,这是她妈妈常给她梳头用的,后来她长大了,可以自己梳头了,就悄悄把这个梳子放在她的床底下箱子的小盒子里,里面放的都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院长奶奶给她的小花花,哥哥给她的发卡,大哥给她的画笔,以及二哥亲手刻的她,歪歪扭扭的,有点丑,却因为做这个弄得手上满是伤口。
小星星送给她的画,他们两个手牵着手,笑得灿烂,舅舅给她的……和这把她收起来的梳子。
太多太多,都是满满的幸福。
恰好这一次许静也给她带过来了,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险些泪崩。
有它们在,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他们还在等着她回去呢,只要撑过去了,就能回家了。
手术结束后,她出了一身的汗,掺杂在浑身的鲜血中,显得微不足道。
安德鲁收好最后一针,抬头看了她一眼,平生第一次觉得佩服。
不得了啊。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她手上的梳子,这难道是什么神奇东方神术,可以给人力量的那种?不然为什么她能全程一声不吭,疼到快要晕厥的时候也只是握紧了梳子,看上一眼,便又撑了过来。
上好药,裹上纱布,她被推了出去,一如当初从抢救室被推出去的那般。
他明明只是在外面等着,却和刚做完手术的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弯弯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虚弱地说道:“我没事。”
“嗯。”叶鸣缓缓点了下头,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汗,柔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嗯。”弯弯眨了眨眼,眼皮子再也撑不住了,缓缓闭上。
安德鲁忍不住说道:“她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小姑娘,不,男人都没有她这么坚强,实在是太厉害了。”
叶鸣也是第一次这么不希望听到有人夸她坚强,她本该活得跟小公主一般,可以肆意娇气,即便是软弱一点又如何,有他们为她遮风挡雨。
可是现在,她让自己撑在了最前面。
她不愿意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也好。
叶鸣这么告诉自己,即便是再心疼她,也还是不免为她骄傲。
最起码,有柳家和许家那些人做她的精神支柱,她一定能撑过来的。
他相信她。
也清楚她有多想回去。
不管如何,她能撑下去,总是好的。
身后,宋明几个大男人忍不住红了眼眶,筋被挑断的疼,他们怕是也撑不过来,可是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挺过来了。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都小看她了。
她虽然长得软,但骨子里流淌的是他们老大的血脉。
老大的女儿,他们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是个怂包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