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律师因为平静而显得有些冰冷的声音读着顾老爷子很早之前就立下的遗嘱。
顾汉海和苗秀菊夫妇也被拉了进来站在一旁听着。
顾老爷子手上22%移交给顾馨月，余下的10%留给弯弯，顾家老宅归顾馨月所有，此外，成立基金会，其余不动产折现后全部投入其中，用于帮助孤儿院建设……
条理清晰，财产无一遗漏，除了他们这几个人。
顾汉海轻笑一声，忽然觉得这些年斗来斗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律师念的时候，并没有错过立遗嘱的日期，是在两年前的十月二号。
十月二号，他大哥的生日。
当时，顾馨月也刚回顾家。
那时候老爷子的清醒时间还长，完全有能力写出一份遗嘱来。
可笑他们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遗嘱，还以为他还没有立，以为他们还有机会，所以争得越发凶狠，却没想到他早就已经立好了，而且丝毫没有安排他们的份，就连一毛钱也不留给他们。
他苦笑一声，又咬了咬牙说道：“爸，你还真是偏心啊。”
话语里满是怨恨和不甘。
从小他就最喜欢大哥，什么都给他最好的，等他们把他弄死了，他立刻让人带着他的女儿离开，如果不是他们察觉到他后来在找那个孩子，意识到了不对劲，派人去追杀顾馨月，只怕当时这财产就已经分配完了吧。
呵，原来，她才是那只坐收成果的渔翁，而他和二哥只是那个斗来斗去的鹬与蚌而已，可笑至极，可悲之至。
这么些年，他竟然活成了一场笑话。
顾老爷子看着他，眼里缓缓流露出失望来，他扭头看向律师。
律师会意，微微颔首，拿出一份文件走到顾汉海面前，依旧是平稳的语气，“顾汉海先生，这是顾老先生与你的断绝关系书。”
顾汉海看着这张白纸黑字，再次笑了起来，笑得癫狂而嘲讽。
律师默默看着他，等他笑得停下来了之后才说：“除此之外，顾老先生有几句话想要我转达给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镜片后的眼神凌厉了几分，他声音里的温度也降了下去，“你说顾老先生偏心，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他，但是你忘了，他给你们兄弟三个安排的课程都是一样的，只是最后学进去的人只有顾文海先生而已。”
顾汉海愣了一下，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他小的时候，已经几十年过去了，记忆并不深刻，如今听到他的话，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又缓缓浮现出来，确实，他们的老师都是一样的，但是，只有大哥能沉得下气，他和二哥每天只想着怎么逃课出去玩。
心颤抖了一下，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说他偏心，可是从小，他买的东西都是三份一模一样的，从来没有给顾文海先生多一块布。”
“你说他偏心，可是他给你们的创业基金都是一样的，只是你们都拿去买了车而已。”
——你们也长大了，这是五百万，你们拿去自己创业，做成什么样，看你们。
这是他们毕业那年，他爸跟他们说的，他拿着五百万做了什么呢？买了辆顶级跑车，开出去让所有人都羡慕他，也如愿追到了他喜欢的女孩子。
而大哥，拿去创业，不过一年时间，就翻了三倍。
也不过一千五百万而已，即便那个时候钱顶钱，但比起顾家家业来说，还是太少，他和二哥甚至都觉得大哥太傻了，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挣到那么点钱，真是不会享福。
“你说他偏心，可是顾老先生生病的时候只有顾文海先生陪在左右，跑上跑下，悉心照料，直到出院。”
“后来顾文海先生接掌顾氏，他说过让你们也去公司上班的，是你们不愿意去。”
因为他们当时觉得大哥是老板，他们去就是给他打工，都是顾家人，凭什么啊。
就凭他比他们聪明，还比他们努力。
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一点点拉大的，二十年下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文海早已达到了他们无法到达的高度，知道追赶不上，所以心生嫉妒，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是顾老爷子偏心他，所以才把顾氏给了他。
却忘了，他也是给过他们机会的。
那些机会，从来不比顾文海的少。
而顾文海拿到的东西，也从来不比他们多。
只是那时候，他们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一心只将所有的原因都推到他们身上，以至于最后他们计划车祸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他是带着他们长大的兄弟，听到他死了的时，更是心生欢喜。
满心满眼的，都只想着顾氏是他们的了。
殊不知，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人性，良知。
曾经的遮羞布被他毫不客气地揭开，顾汉海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茫然地看着床上的顾老爷子。
猛然间发现他已经苍老年迈。
然而他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又有多久没有真心叫过他一声爸了，私底下都是叫他老东西，就连这次他和二哥争着要回国，也不是真的为了陪他看病，只是想在他面前多刷好感，让他把遗产多分给他一些。
用药吊着他，也是因为还没拿到遗嘱。
……
种种往事，桩桩件件，一一摆在他面前，顾汉海大口喘着气，心里有块大石头压得他难受得不行，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冲着顾老爷子喊道：“爸！”
顾老爷子眼眶也湿润了一下，终究是偏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
他自诩仁厚，对几个孩子也力求做到一碗水端平，但还是让他们生出了嫌隙，以至于后来生出那种恶毒的心思来。
他的大儿子啊，聪明、善良、勤奋、努力，又心性纯良，直到出事前几天，也一直在和他商量他两个弟弟的安置，想让他们也进公司，他说，打仗亲兄弟，他们兄弟联手，一定可以将顾氏再发展上一个新的台阶的。
然而，他等到的，只是亲弟弟无情的刀子。
“噗——”顾老爷子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霎时间苍白起来。
“爷爷！”
“太爷爷！”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