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对远峰越来越没有好感。
不能同道,不与谋之。
以前,他对远峰的务实精神和勤于早请示晚汇报的做法很是欣赏。以为,这个人早晚会成为忠于自己的人马。
事实展现出来的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现在,他看远峰没一处顺眼。远峰自从当上总经理,骨子里的中山狼情绪就蹦了出来,目中无人,我行我素。
本以为通过约束权力,让他这个总经理主抓生产,削弱了权力后会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势。让他学乖一些,教他眼中有人。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让程颂胜算。
远峰竟然敢动他程颂线上的人。
从那张收条,到邢仕朋东北玩洋妞的事,再到这一次苏云找上门来。归类分析后,程颂把这些统统归到远峰的名下。
很明显,远峰拿一把手没办法,就变了法子找他程颂手下人的茬。目的肯定是要削弱他程颂的力量。
远峰这才去几家协作单位转了一圈,就出来一个苏云。而且搞了一个突然袭击,去到农丰公司。
仅从苏云来找邢仕朋这件事来看,极有可能是远峰唆使。
程颂站在窗前,捋出了这些凌乱的事,抽完了这支九五至尊香烟,冷笑了。他眼睛眯起,目光显出深邃而凌厉。回到办公桌前,他在座机上按下了一个快捷键。这一个数字直接可以接通两办主任花可南的座机。
“上来。不要带本子。”程颂比平时多出一个叮嘱。
程颂认为远峰有意和他作对,事事与他和他的人过不去。得再给他些厉害,最终是想办法把这个人赶下台去。
当然,不容易,远峰是民主选举上来的。
开始,远峰当上总经理那会,程颂还真以为主管局的华令虎局长和远峰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现在观看了风向,不是那么一回事。虽然华令虎对远峰有那么点刮目相看,也只是一时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罢了。
既然远峰身后没有大的背景,赶他下台,也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把花可南扶上来,以后,就是自己离开了这个企业,还是有他说话的地方。
自己圈养的狗,才会成为主人的宠物,才会永远听主人的话。
程颂也想过,远程公司能走多远,心中没数。起码说,就是企业破产前,也不能让远峰在台上。
破产时,可能是一塘浑水,浑水摸鱼也怕有不清头的人糙事。远峰就是一个不识好歹不清头的人。
“董事长,找我?”花可南来到程颂面前。
程颂打出一个手势,让花可南坐下。
花可南坐下时,目光一直跟随董事长的身子。
程颂有一个习惯,找人来在他的办公室里说事时,尤其是关系谈话对象的命运时,他不喜欢坐着。他喜欢在谈话对象面前来回走动。
这或许是一种力量表现,使被谈话的对象在这时产生出莫明其妙的紧迫感甚至是压迫感。命运被面前的这个大人物左右,被谈话对象自然会生出一种敬畏。
花可南身为两办主任,十分熟悉董事长的这个习惯或者说是嗜好,可是临到成为程颂这个习惯操练对象时,心里不免有些惶惶然。
知道董事长要和他谈的不是一件平常事,对他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花可南把刚才坐下时前倾的身子做了一个调整,身子更加前倾,头低了下去。
“我想让你挪一挪位子,到配件三分厂去当厂长。”
花可南抬起头,愣住。让我一个董事、两办主任下到一个分厂当厂长?不升反降,董事长这是什么意思?
花可南的心里难免疑惑。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董事长?
应该没有的呀。花可南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把最近的一些事和活动梳理了一遍。没有的呀!
心里头自然是不高兴,花可南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笑笑地。
“董事长,您让我到下面去?”花可南把一个“您”字咬的很重。
程颂没有点头,而是上眼睑往下压着。
“现在,提倡复合型人才。一个有潜质的干部,要能上也能下。”
花可南真想说,董事长,我忠心耿耿跟你这么些年,你在临走前,就给我这样一个安排,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花可南在去市市府办事时,听到风声,程颂将要调到市府机关去。由企业到市府机关,没有背景的人想也别想。
眼看就要退休,却能在退休前的几个月进市府机关,这就意味着晚年有一笔可以心满意足的退休金好拿。
同等工龄同等学历从公务员位置上退休后拿的退休金是从企业退休的好几倍。
由此可见,程颂的关系网相当可以。
程颂能猜透两办主任此时的心思。他慢条斯理地一笑,说:“可南,你一直在机关工作,一直处于高高在上。这样,对你的前途很不好。”
花可南的脸上有一阵痉挛的感觉。
程颂说:“曾经给过你两次机会,让你下去过渡一下。最终是没能去成。上次民主选举总经理,你败给郑晓海,知道问题出在哪?”
“群众基础。”花可南回答的很快,几乎属于快速抢答。
上次第一轮的民主选举,操作环节上做了准备,结果在有前铺后垫的准备下还是败北。这让花可南很是郁闷。落选后,他认真地做过反思。
“没错。你现在去补上这一课。虽然时间短一点,多少可以堵上一些人的嘴。”
花可南突然明白过来,程颂这是要为他的下一步做一个铺垫。
“董事长。我听你的。”花可南抬起头,身子正了不少。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何况,这只是很短的一个时间,走走形式,你的履历表上,就有了基层工作过的经历。”
“可是......”花可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以为董事长忽视了一件事。
程颂问:“什么?”
“配件三分厂免掉了邢仕朋后,已经由副厂长顶替了。厂长有人了啊。”
“哦。把他调整到铸造分厂当厂长。成星望停职反省后,一直没人顶上去。”
“好吧。那我就去吧。”花可南还是有些勉强。对于生产一线的职位,他真的没有兴趣。即便是过渡期,他还是提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