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妹陈小妹两人自从到了衙门,就没和家里怎么联络过,那位老管家来过几次,但也只是看看小姐,只要是没受什么苦,就不会对衙门的训练科目指手画脚横加干涉。而就柳长安看来,陈家姐妹实际也不难相处。
她们没有太多的大小姐脾气,于训练并不排斥,只是其他几个女捕快不喜欢她们,她们两个也就和她们相处不到一起。虽然名义上是一个团体,但是实际上各行其是,互不干扰。除此以外,从这两人身上,就找不到什么毛病。
像是文牍之类的工作,只是为了给她们安排岗位而定的无可无不可的闲差,做的话固然好,不做也没问题。但是两人的工作态度很是认真,于工作一丝不苟,文牍处理的很漂亮,即使冯素珍这个女状元也赞不绝口。于伙食上也不挑剔,柳长安最早是准备给两人单独开小灶,与冯素珍同等待遇的,但两人却坚持和其他几个女捕快一起吃大锅饭,对柳长安的手艺也赞不绝口,这让他对两人的好感更为加深。
这次到西城借米,两姐妹自然要随行,考虑到两人长的太漂亮,按柳长安的想法,是让两人戴上面纱的。可是两姐妹却一起摇头道:“我们当捕快,其实想像其他捕快那样带着刀提着棍子去巡街的,可是柳师爷既要我们管文牍,我们也只能从命。现在上街还要戴面纱,就忒无趣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捕快来着,难道所有女捕快都要蒙着脸出门么?”
两个人似乎是心意相通,同时开口同时说话,搞的柳长安也很是头大,自己一张嘴多半说不过两张嘴,只好道:“那倒是不用。可是你们……实在是太容易惹麻烦。”
陈大妹一挺胸脯道:“捕快不就是处理麻烦的么,为什么还要怕麻烦?如果怕麻烦,就不当捕快了。我们有刀有棍,谁敢找麻烦,我们就对付谁。再说现在这么多难民进城,衙门里人手不够用,我们可不要还做文牍,也要去巡街。到时候难道也戴面纱。”
陈小妹则眨眨眼睛道:“柳师爷啊,你就让我们两个带着刀棍子回家好不好,你答应了我们,我们就跟爹多要几石粮食来帮你了。”
两人同时开口,柳长安也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不但给她们找了刀棍,又让张李氏和石榴嫂这两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同行。她们虽然没什么功夫,可是胜在人头熟,年纪大些又是寡妇,也敢说铪骂人。有后生朝这里看过来,就只当没关系,如果做的太过分,她们不管是以捕快身份还是以长辈身份,都可以开口呵斥。
陈家姐妹对于上街似乎很是兴奋,手里提着水火棍,嬉笑着左顾右盼,出了衙门就一左一右跟在柳长安身边,不时问道:“柳师爷,看我们这样威风不威风啊?”
“是啊,我们是不是很棒?你这样走,我们在两边开路保驾,像不像那些戏文里唱的武官?”
街上已经满满都是人,离衙门越近的地方人就越多,哀号声乞求声不绝于耳,间或还有哀叫声。所有的男捕快差不多都派了出来,在街上维持秩序,人人头上都满是汗水。即使这些难民什么都没做,就是数量堆在这,就已经是个空前的压力,即便是老公事,此时心里也大多没底,只能靠大声呵斥以及手上的棍棒来壮胆。
见到陈家姐妹,一些难民似乎有了动静,但很快又改为大声嚷嚷着求活喊饿。两个年轻捕快过来给柳长安见礼道:“师爷,陈小姐,你们这是要?”
“逛街了。”陈大妹不等柳长安说话,抢先开口道:“柳师爷每天这么辛苦,我们姐妹要陪他逛逛平遥,不行么?闪开,你懂不懂规矩啊,两个女孩子陪一个男人逛街,你在这里很碍事知不知道?”
两个捕快看看柳长安,又看看陈家姐妹,很有些尴尬,另一个捕快道:“我们……我们能不能帮一些忙……”
“没什么可帮的,我们如果有事呢,会喊柳公子帮我们的,你们最大的帮忙,就是维持住秩序,不要让这些人生乱子就好了。”
“你们去做事吧,我和陈小姐她们有公事要做,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叫人。别忘了,我们有这个。”
柳长安说话间,指了指脖子上挂的哨子。这是他不久前,刚给衙门公人统一配发的竹哨,一吹起来,声音可以传出很远。这种器械现在衙门里还不流行,平遥算是走在前列。两个公人听了之后只好行个礼,又回到队伍里,表情中的失望与落寞,傻瓜都看的出来。
“你们两位这又是何必?他们也未必有什么恶意,无非是想在漂亮女人面前卖个好。”
“然后呢?就是想要跟我们做朋友,做了朋友呢就是好朋友,接下来就妄想着谈婚论嫁,让我们嫁给他。这种事自己想想就好了,如果真想做,就未免太笨了些。我们怎么可能嫁给他们,与其将来失望,还不如让他们现在失望就好,也省得害人害己,柳师爷你说对吧?”
陈小妹则说道:“柳师爷,其实我是你的书迷来着。你写的那些话本啊,故事啊,我和姐姐都很喜欢。听说你做师爷,我和姐姐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呢,都想看看能写出这故事的大才子是什么样子。可是在衙门里你这么忙,平时说话就只肯谈公事,今天难得出来跟你聊几句,怎么可能让别人来搅局。”
柳长安一笑,“怎么,我写的东西,你们也能看到?”
“当然了,京城书局印的,咱们晋州也可以买到。我和姐姐可喜欢看公子写的书呢,你什么时候还写新的?”
因为这个话题,两下里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大块,于异乡遇到书迷,无疑让柳长安得意之余,更增加了几分亲切感。原本因为不熟以及身份上差异的问题导致的疏远,很快就被拉近,两下谈的很是投机。远方年轻的捕快见到这种情形,忍不住用袖子擦擦脸,小声骂道:“银贼!”
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彼此对视一眼,张李氏暗道:苦命的丫头,怎么看上了他?却只好和石榴嫂快步向前,与后面拉开了一些距离,免得惹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