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可以视为闹剧的冲突,以张天化一巴掌打肿了儿子的脸,随即将他拍倒在地而告终。这四大家主虽然看上去年纪都不轻,且养尊处优,身体都有些发福,可是动起手来才知,身手尽都是极为矫健。
张天化另外两个儿子上前搀起弟弟向外走,张天化仍怒气不息道:“把这个畜生押回家去,锁到祖宗祠堂里,让他跪牌位给祖宗请罪,没我的话,谁也不许给他送一口吃喝!”
转过头来,又朝着陈起望道:“小畜生吃多了酒,信口胡言乱语,居然辱及侄女清誉实在该杀。大兄不要见怪,小弟回府,定要仔细的治他。”
“年轻人火性大,吃多了酒胡说几句,其实也是难免的。想想我们少年时,比他也未必好到哪里去。”陈起望拈着胡须,慢条斯理道:“但是,这种话总不能乱说,大妹小妹都还没许配人家,这种话传出去多有不便。再者,人家柳师爷本是正人君子,无端受此委屈,这不是无妄之灾?”
“陈兄放心,我们自会训诫子弟,谁敢把这种谣言乱传,我们就用家法处置!”李、黄两家家主也表了态,算是把事情暂时压下。张天化又看向柳长安,见他脸上的伤痕甚是明显,颇有些不好意思道:“犬子无理,殴伤柳师爷,实在是大大不该。老朽家中倒也有些祖传伤药,柳师爷可以用一下,或有奇效也未可知。”
“张翁客气了,这点伤不算什么,就不必麻烦了。咱们平遥这里天气干,人上了火流鼻血也是难免,倒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此地民风如此剽悍,一言不和就以拳脚相加,着实让小生开了眼界。”
陈起望招呼仆人道:“扶柳公子到书房休息,拿药给柳公子治伤。去内宅说一句,谁敢再乱嚼舌根,老夫绝对不会答应。”
柳长安人到了书房里,于大厅发生的事就不清楚,但是在他离开时,偷眼观察过四大家家主以及他们带的人,能够感觉得出,一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明显变的不一样。张保的酒疯,发的未必没有意义,这些人未必相信张保的信誉,却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捣乱,而后,四大家主一致表示禁绝谣言,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更像是欲盖弥彰也未可知。
就在他思想的当口,房门被人敲响,随即,陈志高从外面走进来,朝柳长安行礼道:“柳公子,张公子方才多有得罪,害柳公子在本宅遇袭。小生忝居席上,未能及时制止,实在是惭愧,特来向柳公子道歉。”
“陈世兄这话说远了,事发突然,谁又能够提防,这不能算是过错。再者说来,也没有什么大妨碍,特为来道歉,就不必了。打扰了各位的酒兴,实际还是我要说声对不起。”
“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所谓的酒性,实际就是那么回事。大家表面上看一团和气,私下里的情形,谁又说的好呢?即使不出这件事,也可能出其他事,总之,只要心里存着芥蒂,这酒怎么也喝不舒服不是么?”
陈志高微微一笑,来到柳长安对面坐下,看看他的伤势,“张保虽然也练过武,可是他身体不是很好,拳脚上没什么力气,柳公子这伤不重,一两天光景就会好。不过今后,还是得要多加小心才行。”
“这话怎么讲?”
“张保是个痴人,脑子有些一根筋,遇到事容易走极端,他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未必拉的回来。张员外不可能关他一辈子,等到他放出来,却不会把这件事放下,还是会找柳公子麻烦。到那个时候,谁知道会怎么样呢?我们四家子弟,就如同大树之上生长的枝叶,有好有坏,良莠不齐。既有温驯纯良自然也有些败类,乃至敢杀人的也不是没有,谁让祖宗留下了好大家业给他们,做事就比穷人胆子大,现在想改也改不过来。不但是对穷人胆子大,即使对上自己人,胆子也不小。大家虽然看上去都是亲戚,可是打的天昏带暗,头破血流的事也不少。我知道柳公子与阿史那将军是好友,可是即便是阿史那将军,也不能时刻保护柳公子不是么?最重要的,还是得自保。”
“陈兄这话,倒是让小生有些害怕了,似乎小生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可以算是吧。”陈志高微笑道:“你是知道的,我那两个妹子模样生的好看,伯父又只有她们这点骨血。娶了她们,在继承陈家产业上,就大有便宜。那几家里想着把姐妹一把抓的,不知道有多少,张保是比较笨,自己跳出来,真正聪明的都藏在幕后等机会。现在这个谣言出来,那些人自然不会高兴,想找柳公子麻烦的,也不是没有。平遥不比京城,民风剽悍的很,动拳头动刀子,都不稀罕,为了女人更是如此。”
柳长安道:“那按陈兄之见,可有什么良方?”
“良方我是没有的,只能是有些馊主意。我是个生意人,解决问题喜欢用商人的法子,既然这生意不好做,不如就不做了。反正柳师爷的根基在京城,对于平遥来说,注定是个过客。既然如此,就不必对平遥牵扯过深。两个表妹与柳公子固然清白,可是女儿心性,也难免倾慕才子,她们喜欢读柳公子写的书,这我也是知道的。与她们继续在一处,对谁都没好处。依我之见,不如就来个快刀乱麻,这次回来,就让表妹留在家里好了。”
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柳长安反应,见他不说话,又道:“对于驸马爷搞的这个女捕快,我本人是非常支持的。不过两个表妹娇生惯养,又哪里当的了什么捕快?留她们在衙门里,反倒是让其他捕快不方便。不如这样,让她们留在家里,我去给柳公子找两个女镖师或是跑江湖的女人,人既四海,江湖阅历也丰富,这样的人比表妹更适合做这差事。”
柳长安未置可否,只含笑看着陈志高,似乎是在考虑,又似乎是准备拒绝。不等陈志高再说什么,在他身后,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志高,你不在前面吃酒,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和柳公子在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