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平遥县城的普通百姓而言,发生在矿山内的一切,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四大家中一家的毁灭,安世杰的死亡,并不能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人们意识不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为他们发现:物价便宜了。
和百姓生活关系最为紧密的粮食率先降价,随后就是各类副食品的降价,让百姓们陷入一片狂欢的气氛之中。其实他们大多没有积蓄,即便粮食降价也买不起多少米粮囤积,但是这仅仅几文的优惠,已经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觉得自己在这个人世上,可以活得更为久远。
漫步街头,看着百姓们欢喜的神情,陈小妹忍不住叹口气道:“好久没见过人们这么欢喜了。要是早知道这样,早一点降价就对了。”
居中而行的柳长安笑道:“这个笑脸很贵的,你不觉得心疼?”
走在柳长安另一边的大妹接过话来:“不觉得啊。一斤粮食降个几文钱,一样有赚头,无非赚多少的问题。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眼下又不是过不下去,就为了财富积累让所有人不开心,又有什么意思?再说这次拿下张家三分之一的家产,好大一笔收入在手,花些钱消业也好。”
小妹也道:“是啊,过去赚的钱,其实很多都是在中间被消耗掉了。那些掌柜、管事,拿走了这笔钱里的大部分,真正到主家手里的倒不多。老百姓还要说我们是奸商,人人恨我们。现在搞成这样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再说这份家产,能否传承的下去其实也难说得很。还不如先花钱买个开心。”
柳长安道:“就这么不相信我?会担心家产传承不了?”
“毕竟这次是赌上身家性命的大事,紧张点不行啊!”陈小妹白了他一眼,随即忍不住微笑起来。从一开始对这种关系的抵触到接受,再到现在,已经变得理所当然不以为忤,或许是自己欺骗自己,或许就是这个男人给她们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不管是灯前枕上的温存,还是在合适的时候给她们最合适的帮助,事实上没有柳长安的帮手,两人根本不可能顺利接掌家主大位,控制整个家族。是以两人对于柳长安的态度也在发生着改变,当然,影响她们最大的,还是张家的覆灭。
原本认为大而不能倒的四大家,在官府的势力面前,其实是那般孱弱。只不过轻轻一推,一尊庞然大物就此倾颓倒塌。从张家的身上,陈家姐妹看到了自己。如果不是选择正确,说不定现在毁灭的人,就变成了自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下,两人对于柳长安的态度有这种变化,也就在情理之中。乃至于当三人相处时,会有一些亲密爱人之间的互动,也就不足怪。
柳长安看了两人一眼,看到她们恢复了属于自己的青春活力,心里的负罪感也有所降低。毕竟对于两人,他能给的其实十分有限,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她们满意而已。
“不要那么担心了。首先,曳落诃找不到安世杰,不会第一时间向安定邦报信。安家军法严苛是把双刃剑,固然让安家军临阵骁勇,但是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变得畏惧军法。人人都有畏死的本能,能够活下来,肯定没人去找死。安世杰不在,他们想的只会是慢慢找,不会第一时间就怀疑到我们。时间暂时还在我们手里。”
“所以你就用这个时间成了个亲对吧?”陈大妹不像小妹那么淘气,可是说话就像是高手使剑,一击封喉。
这次的粮食降价,以及在平遥本地推行的降价风波,说到底还是为了柳长安大婚做的铺垫,让老百姓欢喜,营造起这个喜庆氛围。而迎娶的对象自然就是凤羽灵,也只有她,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排面。
柳长安一笑:“你现在也是飞凤军一员,这样说自己的将主,小心挨罚。和凤将军的婚礼不能再拖,再说这件事办成,对于谁家都有利。要想对付安家,少不了这支飞凤军出力。”
陈家姐妹也得承认,柳长安话说的有道理。阿史那的草原骑兵人数太少,不足以逆转乾坤。安定邦八千曳落诃,就只有五千飞凤军堪与匹敌。没有这桩联姻,她们手上就连对抗安家的牌都没有。但是看着他要做新郎官,两人心里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雄霓带着捕快巡街,与柳长安走过。柳长安朝她一笑,她也回之以笑容。这个大力姑娘恢复的速度超过柳长安想象,看来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又走了几步,便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却是平遥军的几个女兵。大家看到柳长安,一窝蜂地跑上去围着他有说有笑,并不因柳长安成亲翻脸。显然大家啊都是理智的人,知道他的婚姻关系重大,并不能按着个人的好恶决定。乃至和自己家三位头领的关系也是如此。在山寨里可以成亲,招安之后就得另说。
几个人说笑一阵,一个女兵道:三当家已经来了,就住在客栈里,柳师爷几时过去啊。
“三当家?”柳长安本以为来的会是庄梦蝶或是王赛金,没想到居然是花弄影。
“是啊,三当家还有很重要的事找师爷,要师爷赶紧过去。”
如果说这话的是王赛金,柳长安会觉得所谓重要的事,可能就是想自己想的厉害。但花弄影是个理智的女人,而且两人感情没到那个地步,她找自己一定是有正事要说。放弃了继续散步的计划,直冲城中那唯一的大客栈,等进了房间,却见花弄影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宽松的居家服饰,斜倚在床上,怎么看怎么不是个正经样子。
柳长安正觉得自己判断失误,花弄影已经抢先道:“反正不管穿成什么样子都是要被你脱下来的,懒得费劲了。坐过来吧,我听到京城的消息,有人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