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半空中盛开的妖艳花朵,是乌青剑斩击在野骷山大当家胸口迸溅出来的血液。
伤口不是很深,毕竟野骷山大当家也是迈入承意下境的修行者,在那一瞬间,他依靠念力抵御了大半剑气,但饶是如此,他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创伤。
李梦舟收回举起的乌青剑,鬼面下的神色不可见,却明显透着傲然之态的注视着面色惨白的野骷山大当家。
野骷山的山匪不像是平原的马匪,后者才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所以在亲眼目睹李梦舟的强大实力后,这些匪徒心里都有了惧意。
他们很清楚大当家的实力有多强,却在李梦舟剑下走不过一招,这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那三名远游境界的修行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虽有心上前,但奈何身体不受控制。
相比于那些江湖武夫乃至普通人的想法,他们身为修行者,更能深刻明白野骷山大当家一剑败北,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的恐惧甚至要远胜那些匪徒。
三境以下的修士,在这个世间很常见,但四境已然是一个极大的分水岭。
在修为低下的弱小修士眼里,三境的高峰便是一辈子也企及不了的,眼界的不同,看法和想法都会不同,他们甚至能够在李梦舟身上看到四境修士才能带来的压迫。
这当然只是他们的错觉,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是三境还是四境,本身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他们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而野骷山唯一的一位承意下境修行者,在短短瞬间便被打败,他们已经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不是李梦舟太强,也不是野骷山大当家太弱,归根结底,只是后者破境不久,境界并不稳,李梦舟又处在最饱满的状态,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野骷山大当家的稍稍轻视之心,造成这样的结果,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野骷山大当家相信了李梦舟只是一介野修的身份,但在这种局面下,他觉得这纯粹是在胡扯。
区区小野修,背后若是没有良师,绝不可能做到这般强势,而想要在游野人士里找到隐世大能,无疑是很难的事情,这样的人物也不可能卷入是非中,更加不可能针对野骷山这个小地方。
但同样的,若李梦舟真的是山门修士,也没有道理特意来找自己野骷山的麻烦,就算要杀死朝堂上的御史中丞,也不会找上野骷山,那与山门修士的身份不符。
野骷山大当家毕竟是从山门里走出来的,他很清楚修行者世界里的规矩,尤其是那些修行山门,他做梦也想不到李梦舟会是山门里的异类,或者说在整个姜国,离宫剑院本身便是异类。
他甚至在想着是不是曾经的山门想要清理门户,所谓杀死御史中丞本身便是假的,虽然这个可能性也极其之小,山门要杀他早就杀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可按他的思路来走,这确实是更能说明李梦舟山门修士身份的原因。
在这种思维的局限下,野骷山大当家更觉得有些恐惧,他想杀死这个少年,又不敢动手,今日的屈辱绝对远胜当年落魄离开山门的时候。
李梦舟能够感受到野骷山大当家对他的杀念。
虽然留着这位大当家的确有些好处,可他毕竟没有多少时间,刚才那一剑虽然没有直接杀死对方,却也让野骷山大当家重伤,留着他便成了累赘,他那承意下境的修为起不到丝毫作用。
所以李梦舟没有太多犹豫,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剑。
这一幕也迫使野骷山大当家不敢继续纠结,在生命堪忧之际,他哪里还会在意对方因何身份要杀他,哪怕明知不敌,他也必须搏一搏。
朝着那三位远游境界的修行者打了个眼色,其目的不言而喻。
那三人唯有苦笑,却也作势摆出了架势。
李梦舟的剑已经斩出。
他的身体也消失在原地。
身在半空中,朝着野骷山大当家掠去。
那执剑杀来的身姿,看似很缓慢,又极具风采,却轻易的越过了那些匪徒的视线,竟是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野骷山大当家已经拼尽全力反抗。
却依旧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越来越近,直至贯穿自己的胸口。
他面容愁苦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梦舟。
一缕鲜艳的血从他口中沁出,洒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又再度开出了数朵凄美而妖艳的花。
剑气入体,破坏着他身体里所有的气机。
他紧紧抓着乌青色的剑,很是不甘的永远闭上了眼睛,脑袋缓缓垂下。
自始至终,野骷山大当家只离开了一次座位,便彻底沉眠在了这张椅子上。
而站在他左右的那三名远游境界修士,维持着要出手的动作,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最终还是没有鼓足勇气。
李梦舟缓缓将剑拔出,淡淡的说道:“集合所有人跟我走,若有反抗者,便等同他的下场。”
第九十二章 珈蓝寺外的截杀
一辆马车缓缓行驰在山路上,马车左右是十数名护卫模样的人策马跟随,他们的目的地是前方不远的珈蓝寺。
珈蓝寺是琅琊城方圆香火最好的庙宇,据说是传承佛国南禹的神庙,但并没有得到证实,可单单这一点,便足以吸引很多香客了。
即将抵达珈蓝寺,澹台璟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因为没有人敢在珈蓝寺做过分的事情。
从离开都城开始的不安感,也在渐渐得到平息。
看着坐在身边的夫人,澹台璟微微蹙着眉头,说道:“因誉王谋逆一事,年关便多了很多繁琐之事,就算珈蓝寺的香火再旺,又何必舍近求远。都城里不太平,都城外同样不平静。”
澹台璟的夫人要比他年小几岁,加上家世不俗,上好的胭脂抹着,本该容颜娇美,却反而颇显憔悴,肤色也不是太好。
听着夫君的话,她面容有些愁苦的说道:“儿子渐渐大了,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可都城里未出阁的姑娘家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媒婆都不愿上门,还不是欺负我儿身体不好,脑袋有障。”
“我不求儿子能够娶得什么大家闺秀,最起码不会对儿子心生厌恶。珈蓝寺名声远扬,虽然只能求心安,但我也不愿放弃,能做的不过也只是给儿子祈福,奢望上天有德,有朝一日,儿子能够恢复正常。”
澹台璟有一子,生下来便有病,下肢肌无力,这本就愁坏了家人,但在六岁时突然脑子也出现了问题,如今整天不是胡言乱语,便是沉默无言,凄苦的只能坐在轮椅上,哪也去不得。
想到家里的儿子,澹台璟无言以对。
将夫人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御史夫人靠在澹台璟怀里,忍不住心中凄苦,低声抽泣。
这时车厢外有马蹄声接近,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大人,越过前方高坡,珈蓝寺便到了。”
澹台璟伸手挑开车帘,朝外打量了几眼,向那策马的青年男子说道:“尽快赶到珈蓝寺吧。”
青年男子应了一声,车马行进的速度便加快了不少。
而在山路两侧的密林里,有着很多双眼睛注视着那快速接近的马车,其中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策马的青年男子,暗自嘀咕道:“没想到这护卫里居然也有承意境界的修行者。”
李梦舟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此地相当于已在珈蓝寺外,距离正好不会被珈蓝寺里的人察觉,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毕竟是想要暗杀御史中丞,跟杀死张崇时面对的局面不同,那次他可以寻求天枢院的帮助,这次他只有一个人。
隐藏身份便是很重要的一点。
否则他也不会花费时间专门往野骷山跑一趟了。
御史中丞澹台璟携夫人前往珈蓝寺祈福,半道上遭遇山匪打劫,不幸命陨,虽然这里面可能依旧存在着问题,但至少可以把李梦舟自己摘除在外,有疑点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野骷山的这些山匪相当于是他用来背锅的。
眼看着车马行至截杀范围内,李梦舟缓缓抬起手,那些已经被他斩杀大当家的恐怖手段折服的山匪,当即便冲杀了出去。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山匪本来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除了那三名远游境修行者外,基本上所有山匪都是那野骷山大当家随意集合起来的乌合之众。
在野骷山大当家活着的时候,他们当然可以义气当头,反之,自然也可以果断的背叛。
见识过李梦舟的恐怖实力后,他们不敢有反抗的念头,而且半路截杀御史中丞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真的做了,他们心里反而还有些兴奋。
“有刺客!”
为首策马前行的青年男子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在那群山匪尚未接近时,便拔剑出鞘,一声厉喝。
十数名护卫纷纷下马,围住澹台璟所在的马车,警惕的看着从四面冲上来的山匪。
野骷山的匪徒自然不需要隐藏身份,所以他们的装扮所透露出的身份能够被一眼识破。
青年男子的眉头紧蹙。
他知道在这附近的野骷山上有一群匪徒,但剿匪的事情是由官府来做的,他不在乎这些匪徒存在与否,但他想不通野骷山的匪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前往珈蓝寺上香的香客偶尔也会与野骷山的匪徒遭遇,但那种事情几个月才碰到一次,怎么这么凑巧,偏偏被他们碰上了?
李梦舟一身黑衣,戴着鬼面出现在那些匪徒的正前方,眼睛打量着那些护卫和马车,冷声道:“这般华贵的马车,又有这么多人护送,想必是有银子可赚,小的们,给我拿下!”
青年男子注意到李梦舟,依照那些匪徒略有畏惧的目光,自然知晓这位便是头目,本想着说道一二,没想到此人却这般干脆,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
一场混战便莫名其妙的打响了。
野骷山的匪徒仅是犹豫了一下,便叫嚷着冲杀了上去。
那三名远游境修士也没有旁观,径直便朝着那马上的青年男子掠去。
不是他们的胆子突然变大了,而是境界的局限下,他们并不知晓那青年男子的实力,自以为三个人一起上,拿下一个小小的护卫,应是不在话下的。
而他们冲上去的结果自然是很悲催的。
莫说他们只是远游下境,就算是远游境巅峰的修为,也不够承意境界的高手杀的。
那青年男子很是淡然的下马,仿佛只用了一步,就横跨了与那三名匪徒之间十数丈的距离,在那三个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
青年男子果断出剑。
这一剑狠狠地落在三名远游境修为的匪徒身上,几乎是同时命中,势大力沉,斩击时隐隐有呼啸之声,青年男子显然不在意区区三名匪徒的性命。
挟裹在一起的惨叫声响起。
那三名远游境修为的匪徒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身在半空中便已经气绝,落地平静,连稍微蹦跶两下的动静都没有,便彻底沉眠。
澹台璟的这些护卫大多都是远游境界内的修行者,最不济也是江湖上的八品武夫,整体实力比之野骷山的众匪高出太多。
所以虽然野骷山的匪徒占据着人数优势,但局面却是被一边倒的屠杀。
李梦舟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大山,阻隔着那些匪徒后退的路。
他们只能继续冲杀。
就算有很多打算逃命的匪徒,明显也是有心无力,没有李梦舟的气势压迫,他们也很难从那些护卫手中逃脱。
从李梦舟出现在野骷山开始,就注定了此地的匪徒都将命陨魂消。
既然是打算隐藏身份,野骷山的匪徒没有道理可以活着,否则事后朝堂出面调查,便很容易得知野骷山的匪徒曾经受过威胁。
李梦舟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把澹台璟一行人包括这些用来背锅的匪徒全部杀尽。
他并不会可怜这些貌似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匪徒,既是身为匪徒,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没少做,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